身上所有物件儿都折了价,连赎身的零头都不够。
老鸨朝地上啐了一口,
「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呢,原来是个臭叫花子!」
她下了最后通牒,三日。
若是三日内,银钱还未凑够,
我们二丫头,就得如同个物件儿,被放到高台上,待价而沽。
那个吊死的姑娘,是昨日被兵爷买去的。
回来时,身上没一块儿好皮,一个没看住就咽了气。
我知道我不能等了。
我也知道,我凑不够银钱了。
还有十五日,就是砍头的日子了……
我死死拽着老鸨的袖口,磕头如捣蒜,
「妈妈,妈妈。求您行行好,银钱我自会送上。求您开开恩,叫我将这孩子先带回去,叫她见她爹娘最后一面……」
我声泪俱下,试图用相府大厦倾倒的悲苦,来感化眼前人。
可我想错了。
听闻二丫头身后家族没了指望,而我也只是个丫鬟,老鸨哪里还留一点余地?
「好啊!闹了半天是个罪臣之女。老娘还以为是什么大小姐流落民间呢?」
「既如此,就是这丫头命贱!谁也怨不得。你也快别求我,这怡红楼上下多少张嘴等着吃饭?我只认银钱。」
不等我再求,她将二丫头攥在我袖口的手狠狠拍开,
「快莫要再哭哭啼啼,要怨就怨你那杀千刀的爹娘。」
说着,她掀起眼皮扫了我一眼,拨弄着手上的碧玉戒指,
「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在这禹州屹立多年,见血的事儿多着呢。」
「来人,送客!」
我不死心,拼命地摇头,
「不要,求您了妈妈。求您开开恩,我们来日定会给您上了长生牌位,念着您的好…」
可一左一右两个护卫已经将我拖出了大门,
「我们妈妈不认神佛,只认银钱!臭叫花子,滚远些。」
砰!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我的心。好像碎了。
不要,不要。
我连滚带爬着想要抓住他们的裤腿,却一次又一次被踢开。
当真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我娘没了,丞相府也没了。
大奶奶啊!
如今这世道,哪还有如你那般,如你那般的人?
我瘫坐在地上,如同野狗,再哭不出一点儿声。
街上人头攒动。
好似是南疆的什么巫神显世,好不热闹。
他们在发放吃食,朝着低矮漏风的城墙里丢来。
人们蜂拥到城墙根儿,冲着墙外燃起的绚烂篝火,感恩戴德。
青楼的老鸨也出来了,她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朝着南方鞠躬,口中念念有词。
呵,人们各有各的虔诚。
「谁不是,为了活命呢?」
身下混杂着淡淡血迹的泥土地里,有低喃破土而出。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我阿娘,看到了大奶奶。
我强忍着伤处剧痛,一点点爬起来。
我要活命。
我要,带着二丫头,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