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17445天。他为了沈稚楚，让我道歉。我答应了。】

【还有两天。去德国的机票。】

【霍沉修，我要把你从我的生命里，连根拔除。】

黄昏将落地窗染成浑浊的橘红色，像是一道正在缓慢凝固的伤口。

林歆染站在餐桌旁，最后一次检查着桌上的菜色。松鼠鳜鱼淋着晶亮的糖醋汁，文思豆腐羹在白瓷碗里荡漾着细丝，还有那道炖了四个小时的红烧肉，每一块都颤巍巍地裹着浓郁的酱色。全是霍沉修爱吃的。也是她以前费尽心思讨好他时，练就的一手绝活。

她看了一眼玄关处的电子钟。距离她去德国手术还有：3天。

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肉香和油脂味，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反胃。但她忍住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为他下厨了。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响起。

林歆染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是一只等待审判的囚徒。

霍沉修走了进来。黑色的大衣带起一阵凛冽的寒气，瞬间冲淡了满室的烟火气。他解下围巾，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餐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还在闹？”他开口，声音里带着长途会议后的疲惫和不耐。

林歆染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我做了你爱吃的。”

“拿走。”

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

“太油了。”霍沉修扯松了领带，径直走向沙发，将自己陷了进去，修长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最近胃口不好，别弄这些腻歪的东西。”

林歆染看着那盘精心摆盘的红烧肉，油脂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她记得三个月前，她发烧到39度，还坚持给他做这道菜，他当时虽然没说话，但把整盘肉都吃完了。

原来，不是不腻。只是看是谁做的。

她垂下眼，指尖在桌布上无意识地蜷缩。“那……倒掉吗？”

“随你。”霍沉修闭着眼，语气淡漠，“对了，稚楚这两天感冒，胃口也不好。你削个苹果送过去。要薄，不能断。”

林歆染猛地抬头。

沈稚楚。那个名字像是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爱了整整十年、视作神明的小叔。此刻他正为了另一个女人，理所当然地使唤她，甚至嫌弃她亲手做的最后一顿晚餐。

林歆染没动。

空气凝滞了几秒。

霍沉修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意：“怎么，现在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了？林歆染，你的教养呢？”

“……没有。”林歆染低下头，轻声说。

她转身走进厨房，拿起水果刀和一颗色泽鲜亮的红富士。

刀锋切入果肉，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削得很慢，很认真。红色的果皮一圈圈落下，像是一条斩不断的红线。她的手腕很细，因为消瘦，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见。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霍沉修坐在沙发上，视线刚好能落在她的背影上。那个背影单薄得像是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会碎掉。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快点。”他催促道。

林歆染的手指微微一颤。

锋利的刀刃毫无预兆地划过指腹，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白色的果肉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花。

痛感迟钝地传来。

她看着那抹红色，竟然有些出神。原来血还是热的。

“削好了吗？”霍沉修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歆染回过神，她没有处理伤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去苹果上的血迹，仿佛那不是她的血，只是一滴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