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方歇,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尘土气息。
在晚风的吹拂下,泥土的气味丝丝缕缕钻入鼻中。
郁晚樱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展开手中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孕检报告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再次捏成一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她和白鹤云之间的恩恩怨怨。
正不知如何是好,背后忽然响起白鹤云的声音。
“晚樱,我想和你说件事。”
换掉了一身湿衣服的白鹤云从楼梯上走下来,径直走到郁晚樱身后。
郁晚樱缓缓睁眼,低声回了一句。
“什么事?”
“晚樱,我……我们离婚吧!”
白鹤云的嗓音一贯低沉,却字字清晰。
“什么?”
郁晚樱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口忽然揪了起来,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而是悄悄地将手中的报告单捏得更紧。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鹤云。
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不管她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现在看起来没那个必要了!
既然要离婚,还告诉他做什么?
可是她为什么会心疼?
为什么会难受?
为什么感觉堵得慌?
与白鹤云离婚不是被逼答应嫁给他的时候就想好了的结局吗?
郁晚樱想不明白。
这时白鹤云已经绕到沙发前,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的侧脸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想和你离婚。”
郁晚樱‘哦’了一声。
心中已经卷起波涛,却依然用最平静的语气问。
“理由呢?因为你妈妈吗?白鹤云,我再强调一遍,你妈妈的事情不是我做的!虽然我承认从一开始我就十分讨厌她,但是我从没想过害她,也不会心肠歹毒到对一个植物人下手。”
“不是因为我妈,我知道那件事肯定不是你做的。”
白鹤云的语气也很平静。
他捏了捏泛白的手掌,沉思片刻后,缓缓低语,“晚樱,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还是离了比较好。”
“这理由……”
郁晚樱忽然沉默。
沉默之后是冷笑。
她并未把后面的话说完,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化验单不着痕迹地揣进了衣兜里,压下全部的情绪后淡淡地问,“所以你都想好了,是吗?”
白鹤云点点头,“是,都想好了。”
“那就离吧。本来也是被逼无奈才嫁给你的,离了……正合我心。”
郁晚樱脸上的笑意未收。
看上去似乎很贴合她的那句‘正合我心’。
其实心里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丢下这句口不应心的话后郁晚樱站了起来。
不知是心痛所致,还是长时间没有活动所致,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郁晚樱忽然有些发昏。
好在她的右手一直撑着沙发才未摔倒。
她挪动步子默默地往楼上走,临到楼梯口才停下脚步,背对着白鹤云说,“白鹤云,你知道我郁晚樱这辈子最恨什么嘛?”
“什么?”
白鹤云应了一声。
但他并未起身。
甚至连头都没转动半下,依旧坐在沙发上,只是稍微挪了挪位置,坐到了郁晚樱刚才坐过的地方。
似乎在感受着她的温度,姿态也像在模仿她。
郁晚樱扶着扶梯,咬着牙说:“是你!白鹤云!”
白鹤云闻言,脸狠狠地抽了一下。
郁晚樱的声音又起。
“我的人生本该一路平坦,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是你让我沦落至此。如今你倦了,你累了,你想离婚?可以呀,当然可以!”
郁晚樱的话语里终于有了一些情绪。
她转过头,看着白鹤云的背影,慢慢摘下了自己手上的婚戒,带着不满的情绪将它扔在地上。
戒指落地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客厅里荡开。
白鹤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摸到了自己手上戴着的婚戒,不由自主地将它紧紧地攥住,却依然岿然不动坐在沙发上。
郁晚樱则在不满地控诉。
“但是凭什么什么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你想结婚就结婚,你想离婚就离婚?白鹤云,我告诉你,这一回不能够。你想成功摆脱我?可以,但是怎么离、如何离,不能你说了算,得我说了算!”
“好。”
白鹤云的嗓音依然低沉。
坐在原地悄悄摸着手上的婚戒。
那岿然不动的身影落在郁晚樱眼中,是那样的凉薄。
郁晚樱的心彻底凉了。
她抬步往楼上走去,再没有一句话。
只是每走一步,她眼眶中的泪水就蓄积多了一点儿。
等走到二楼时,满眶热泪开始冲破禁锢啪嗒啪嗒滚落下来。
一进屋,她就把房门反锁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打火机,直接走到浴室,走到马桶边,掏出衣兜里的孕检报告点着烧,待烧完后按下抽水马桶的开关将散落的灰烬彻底冲走。
当最后一点儿灰烬都被冲干净的时候,郁晚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趴在马桶上唔唔唔唔哭了起来。
是为她自己,也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哭到最后,她再也没有力气哭泣,才自言自语起来。
“郁晚樱,争气点儿,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别让人笑话。不就是个孩子吗?怕什么?你又不是养不起。”
郁晚樱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出浴室后,她什么也没拿,只拿了个包就打开门下楼了。
在路过白鹤云身边的时候,郁晚樱稍稍停驻。
“白鹤云,一个月后带上证件和协议去找我,到时候我会成全你。这期间,你不必来打扰我。”
“晚樱!”
白鹤云望着她决绝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要阻拦。
可他才刚伸出手,郁晚樱就一巴掌打了过来,将他的手打开。
“白鹤云,往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一是我不喜欢,二是你不配。”
郁晚樱给了白鹤云一个冰冷的眼神,话语也十分冰冷。
“我……”
白鹤云攥着郁晚樱扔在地上的婚戒,脸色发白。
郁晚樱并未看他,声音仍然疏冷。
“还有,等离婚以后不要再打扰我。我这人性子不好,也不喜欢走回头路,离婚之后,你我不必再见。”
郁晚樱就这样走了。
她出门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望着她驱车离去的背影,白鹤云终于不再淡定。
他一口气追到了大门口,清瘦高挑的身子在晚风中摇曳,却始终没有喊一句挽留的话,而是望着她慢慢消失的轮廓渐渐湿了眼眶。
泪眼朦胧的时候,熟悉的疼痛再次从老地方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