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中收拾好屋子，我已经旷工整整半天了，外面的天色也黑下来。
万幸宋栀的习惯没有太大改变，我很顺利地就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甜甜的衣服，确认她可以自己洗澡之后，让她洗干净，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
然后，我在冰箱里扔掉了十几颗产自十六个月之前的鸡蛋，发霉的西蓝花，过期的辣椒酱之后，下楼重新买了食材回来开火做饭。
“叔叔，你好厉害啊。”甜甜坐在饭桌前，看着我煮的长寿面夸赞道。
“是吗？”我苦笑，这还是为了她妈妈学的手艺。
“对啊，妈妈做的饭总是很难吃，不是特别咸，就是把白糖当成了盐用。”甜甜小大人似的撇嘴，脸上露出嫌弃。
“她以前是公主，不会做饭的。”我道。
“公主也可以会做饭，这完全取决于她愿不愿意，但我的妈妈，她真的不会做饭。”甜甜一番话说得老神在在。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吃，一会儿凉了。”我哭笑不得。
正准备把另一碗填进我自己的肚子里，门口忽然传来嘎达一声。
门开了。
“妈妈！”甜甜跳下椅子，兴高采烈地冲到玄关处。
“滚开。”然而先传来的不是宋栀的声音，而是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
一道我这辈都不会忘记的，恨得牙痒痒的声音。
“秦…秦叔叔。”甜甜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哭腔，讪讪地离开了玄关。
“你吓到甜甜了。”我的怒火从脚底腾地一声窜到了头顶，几个大跨步堵到了玄关，怒视着秦世良。
“呵，你？你叫什么来着，陈……”秦世良明显喝了酒，他身上还扛着昏睡不醒的宋栀。
“林北望。”我冷声道。
“嗤。”秦世良并不在意，冷笑一声就要挤进来。
“恕我直言，你在这栋房子里好像并不受欢迎。”我寸步不让，和他那双浅绿色的瞳孔对视。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当年收拾了你一顿还不够，还敢跑过来？”秦世良掐起宋栀的脸抬起来，“宋栀，你魅力不减当年啊，这小子又巴巴凑上来了，嗯？”
宋栀被迫抬头，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
那张脸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可此时此刻，我认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她过分消瘦，脸上画着艳俗的浓妆，却依然遮盖不住肿胀青紫的脸颊和夸张的黑眼圈。
“宋……栀？”我愣住了。
这和我想象中，记忆里，那个骄傲的，漂亮的宋栀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呵。”秦世良冷笑，“怎么，见到旧情人很高兴吧？你想睡她？正好我已经玩腻了，一百万，我把她卖给你。”
“够了，你把她放下，然后滚出去！”我捂住甜甜的耳朵，“否则我就要报警，说有个醉汉，不仅酒驾，还试图伤害我的前妻和女儿。”
秦世良笑了笑，并没有多做纠缠，扔下宋栀就离开了。
“林…林叔叔，妈妈怎么了？”甜甜小脸上哭得全是泪，惶恐不安地抓着我的衣服。
“别哭别哭，妈妈生病了，秦叔叔送她回家，现在我们一起照顾她好吗？”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冷静。
“好。”甜甜很懂事，她看得出我在撒谎，但她是一个愿意包容男人谎言的小姑娘，于是她只是乖巧地去拿湿毛巾，给宋栀洗脸。
卸了妆，我总算是确定这个人就是宋栀了。
她看起来过得不好。
一个背叛我的人，过得不好本身应该令人开心，然而我并不这么觉得。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这幅样子，甜甜过得到底是什么生活？
小孩子睡得早，我哄着甜甜睡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张曾经睡了一年的沙发上等着宋栀醒来。
“你不打算做好事不留名然后悄悄离开对吗？”宋栀叹了口气，不再装睡。
“我们需要谈谈。”我看着她，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她是你的女儿，”宋栀看着我，“你可能不信，但是她只可能是你的女儿。秦世良有无精症，生不出孩子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当然看出来甜甜是我的女儿了。
“好吧，我承认，是我故意让甜甜看到你的公司，然后去找你的。”宋栀拨弄几下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金项链，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
烟雾缭绕，她其实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只是不再像盛开的栀子，而是像一枝糜烂的玫瑰。
“所以，你想让我把孩子认下？”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但还是顺手拿起烟灰缸，等着她弹下来。
“对，她跟着我会被毁了的。”宋栀惨笑。
“你当初不是说她跟着我才会被毁掉。”我讥讽道。
“我的错，”宋栀坦然道歉，“对不起。”
“我不接受。”我道。
“那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不送。”宋栀耸肩，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拒绝。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孩子不能再跟着你了，说吧，你想提什么条件？”我没动，直勾勾看着她。
“林北望，新名字挺好听的，为什么姓林？我记得你妈妈姓张。”宋栀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
“出狱之后，导师竟然主动联系我，说相信我，并且支持我再次创业。所以我改名的时候，用的她的姓。”
宋栀点了点头，慢悠悠地抽完烟，把烟头掐灭。
“明天早上十点，我把甜甜的证件带着，你带上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我们民政局见。”
“就这些？”我皱眉。
“就这些，她大名叫宋虞，你带着她改姓林也可以。”宋栀耸肩，“希望明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当然。”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西装，离开了那栋房子。
我没有过问宋栀身上的伤，以及这些年来她的生活，因为除了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我们的人生已经再无瓜葛。
希望下次分别就是永别，我深爱过的，痛恨过的，如今已经不再在意的陌路人。
永别了，宋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