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静待,寒声已决定和离,一月后启程前往边疆……”
烛光晃动下,顾寒声一字一句写下给长姐的回信。
将信塞入信封后,他又叫来侍卫:“明日替我将此信送出。”
侍卫接下信封,欲言又止:“公子,夜已深,就别等郡主了吧。”
顾寒声点头,扯了扯唇:“我知道,不等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等了。
侍卫出去后,顾寒声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不过三年,当初那个策马长街,恣意张扬的镇远将军府里的小将军早已变得死气沉沉,脸上颜色苍白而颓败。
回忆起幼时记忆中边疆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他又强打起精神。
所幸,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蜡烛吹灭几盏,顾寒声和衣上床。
他在京城除开几位至交好友,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一个月的期限在计划下仿佛被拉长。
刚酝酿好睡意,就听侍卫在外高兴的说话声。
“郡主回来了,郡马刚还在等你呢。”
门外谢清歌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她摸黑上床。
“夫君,我回来了。”
外头带来的寒意冷得顾寒声一颤。
谢清歌将背对着的他被搂进怀里,手指不安分的在脊背游走。
睡意驱散,他淡淡道:“郡主,你小产还不足半月。”
谢清歌的手一顿,声音有些微尴尬:“好了夫君,我知道了。”
前段时日献王府设宴赏花。
谢清歌不顾自己三个月的身孕,跳下去救那个落水的人。
见顾寒声没回话,谢清歌沉默半晌,又温声安慰:“别难过,待你我养好了身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孩子吗?
他们不会有孩子了。
望着青纱帐的顶,顾寒声陷入自己的思绪。
那日他将谢清歌救起,自己寒疾复发倒在原地。
但自己的夫人却不担心他们的孩子,不担心他,虚弱时只顾着叫人把落水的那个男人带回去。
那男人是献王唯一的儿子,夜昭世子。
夜昭世子本在三年前娶了安国公府的嫡女,可不久前,安国公的嫡女意外早夭。
献王心疼儿子,便在府中为夜昭世子日日举办宴会。
虽说本朝男女大防不严,更有女子为将做官。
但谢清歌小产多日,更是不顾自己已婚身份,日日前往献王府,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顾寒声又想起自己那日去书房找账本,却意外发现暗格里谢清歌私藏的画像。
那一张张画技艺从生涩到成熟,画上的少年郎也从少时到弱冠之年。
最后一张是那少年郎成婚那日的模样。
只可惜,那少年郎不是他,而是夜昭世子。
那一刻的顾寒声突然明白,为何他跟在谢清歌身后跑了那么久她都毫无回应。
却偏偏会在三年前突然答应跟自己成亲,因为,她嫁不了她最爱的人了。
想罢,顾寒声突然道:“郡主,这几日有空你能给我作个画像吗?”
“怎么突然想画像?”谢清歌的印象里,顾寒声很少主动提出想要什么。
顾寒声背对着谢清歌的眼底却涌上一丝复杂。
“没什么,就忽然想到你画画这么好,却从未给我画过像,今后也好留个念想。”
就当离别前的纪念吧。
谢清歌觉得今日的顾寒声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她纠正道:“留什么念想,我们不是日日在彼此身边吗?”
似乎怕顾寒声多想,她又连忙找补:“不过你想要我便画,明日我就有空。”
“好,那便劳烦你了。”
“你我夫妻,说话怎么如此生疏?”
顾寒声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一向如此生疏,谢清歌却今日才发现,是因为愧疚吗?
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不是那般纠缠不放之人。
他的存在既然耽误了别人的姻缘,他自会离开。
一个月后就是中秋,他会在中秋那日离开。
而他送谢清歌的礼物,便是月圆,有情人亦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