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视角:
1
许岚烟。又没有声响了。
过去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有点暴躁,直到收到她的死讯,我才发现心里空落了一块。
我四处寻找她的影子,却无迹可寻。她消失的太彻底了,伯父伯母也早就离开人世,我和她的羁绊仿佛在一瞬间断了个干净。
那天本想结束生命去陪伴这个坏家伙,却意外遇到了一个老道士。他和我说,不用心急,还是有办法联系上的。
他转述着许岚烟在地府的处境,甚至混得个一官半职,这让我有些欣慰。许家曾经的小公主都懂得自己谋生了,甚好甚好。
可是他说,要让许岚烟能来见我,还需要做一些事。
这件茅草屋就是我的杰作,我总感觉四周阴风阵阵,许岚烟,你可一定要来见我啊。
门口和冰箱上挂着的娃娃是你以前最爱的,你还记得吗?
很久过去了,我守着这个方寸之地,可许岚烟总是缥缈的,无法抓住,尽管我感觉梦境中,她就在我眼前。
或许老人在安慰我,她已经转世了也说不定。
第三年,我气起来,差点掀了她的坟,赶紧冷静下来。
不行不行,岚烟最爱干净了,怎么能打扰她呢?
但是我还是气得不行,所以随便约了一个女孩来墓园,我要气死她。
哦不对,气活她。
奇迹般的,她居然回应我了。
那阵风很无厘头,可我明白是她。
难道真的是吃醋?还是只是想起我了,就回来看看?
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我再感受不到你,就要如他们所说,真的疯了。
一个富二代天天住茅草屋,饭都快吃吐了,怎么的你还真想看你老公胃整坏了?
许岚烟,分离的痛苦你感受着吗。
2
我的家里很有钱,产业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
我的父母从早吵到晚,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精力。
他们也从来不拾缀我,我浑浑噩噩地坐在公园里,总被小朋友嘲笑。
许岚烟,那时候是孩子王,是她拽起了我:
“来呀,一起玩。别怂,小怂包,你看看能抓到我不?”
她嬉皮笑脸地拍了我一下,转而跑开。
一大串小朋友跟着窜来窜去,我抓的气喘吁吁都没抓到一个。
这可能是一个毛孩子吧,我想。
过了几天,来许姨姨家做客,才知道许岚烟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干妹妹。
“岚烟,小烟快醒醒,你云程哥哥来了,快打招呼。”
小女孩脸蛋睡得红扑扑的,迷茫地看着我。
“你……诶你不是那个,小怂包?”
她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什么怂包,快叫云程哥哥。”
“云程……哥哥。”
哼,看在乖乖叫我哥哥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叫我怂包了。
……嗯不过,声音真好听。
父母离婚后,许姨姨将我接过来一起住。
我与许岚烟总是一起上下学,我比她大两级,同学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妹。
然后……大学,一株光秃秃的梨树下,她说。
“我喜欢你,云程,不过这是我的事……”
话没说完,我吻住了她。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我们本应该成了夫妻……
从她离开我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都灰暗了。
3
许岚烟这三年一次都没找我,给我气得,不想理她。
结果等来等去,她又跑了!!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算,谢宁安,你可别想逃脱。
我买通了人,谢宁安父亲的每一次行动,我都了如指掌。
岚烟不在也好,这些事她不必知道得太详细,免得难受。
我为了她掏心掏肺,她就这样回报我,气死了气死了。
公安局,警察和我面面相觑。
他说有个衣服看看是不是我的,我一看,还真是。
他们碰巧在寻找一名老者,他的家人也在很焦急地公告,据说这个人特征很像。
我出了茶水间,就看到粉嘟嘟的小女孩坐在那,一如以前的她。
女孩喋喋不休地找她聊天,许岚烟有没有听见呢?
啧,真烦,许岚烟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4
终究还是瞒不住,我感觉到她在看着我和谢宁安他爸爸。
可是我坐回车上,那份奇异再次消失。
我赌气般没有休息,一路把车开回了茅草屋。
沙发上依旧一尘不染,可是没有她,她人呢?
我的岚烟呢?
前几天看的故事,男女主都走向幸福的婚姻了,你在哪里呢。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岚烟?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吗?
5
天气阴沉沉的。我垂头走在路上,被一个人拦住。
是一个看起来挺和善的老者,还有几分眼熟。我想了想,或许是墓园的那个老人吧。
他告诉我,自己之前魂魄离体,已经快离开了,结果机缘巧合下,我的一件外套竟是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以前他的老伴还活着的时候,也是这般轻轻给她披上一件外套,两人在夕阳下散步,儿子儿媳领着小孙女一起在沙滩上奔跑。
可是后来老伴去世了,儿子儿媳忙着给孙女补这补那,他只能通过电话来询问他们的境况,久而久之,某一天清晨,他的意识逐渐涣散。
“你帮我找回了魂魄,我要告诉你。”
“我和许岚烟共事过一段时间。”
我手上的杯子碎了一地。
6
老人微微一笑:“既然你帮我找到了自己的魂之归处,我也就帮你一个忙。”
“生死之事甚是玄妙,若是能勘破其中的奥妙,生死轮转也犹未可知。”
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岚烟有可能回到我身边?
“岚烟这小姑娘又倔又活泼,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一定要珍惜啊。”老人不等我反应过来,蹒跚地走开了。
“你去找一个人,叫蓝莫然。”
7
我绕了半天,总算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区。
忽然,一个人影闪掠而下,重重砸在地上。
小区里的居民都吓得不轻,纷纷探出头一看究竟。
凑近一看,竟是之前老人所说的蓝莫然。
我慌忙扶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叫来120。
这个人,与岚烟并不像,可我对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老人的意思应该是说,岚烟的灵魂在她的身体里。
而且要逆天改命,需要很多工时,所以岚烟三年来一直在地府当劳力,没舍得用太多工时来看我。
被选中替换的人条件也很苛刻,需要万念俱灰,而且人际关系简单的人。
“本来想看着小姑娘成功的,结果就先穿回来了。”
许岚烟体质特殊,天生是阴阳眼,又是无妄之灾,因此地府特地给她这样一次机会。
虽说成功几率很渺茫,过程凶险万分,但至少还有希望。
蓝莫然从楼上坠下,自然很难保全。不过万幸的是,送去急救后,情况堪堪稳定了下来。
我啥也没法帮,只能祈祷她度过此关。
8
倚靠在病床边,我既期待又忐忑。倘若我猜错了又如何?倘若没救回来如何?
岚烟是不是会永远离开我。
我们已经分离过一次,不想经历第二次。
看着医院人头攒动,静默中,我心里充斥着不安。
其实,也不一定要她回到人世间,或许她生活在地府更加安全和充实……
倘若我没有执着于她的陪伴,她是不是就不会冒险归来?
恍惚间,我望见漂浮在病床上的岚烟,眼中带着久违的泪光。
我或许不应该这样强求,没有什么比她的快乐更重要。
许岚烟,不要走,我可以下来陪你,可是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岚烟,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9
清晨,我在她身旁呆了一夜没合眼。
我在蓝莫然的脸上反反复复搜寻着她的气息。
忽然,床上的人儿颤抖了一下。
来查房的医生小心掀开她的眼皮照了照,沉吟道:“她应该是快醒过来了,你多和她讲几句,说不定她就醒了。”
我渐渐靠近她,眼神描摹她的脸庞。
“许岚烟,欢迎回来,我爱你。”
从你小小的,牵住我的手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了你。
尽管我们相隔甚远,我依然渴望着你的来临。
尽管你被世界遗忘,有一个人一直记得你。
10
蓝莫然中午醒了过来,眼神有些许茫然。她猛地看向我。
她浑身插满了管子,难以动弹,眼神打量着我。
“你怎么这么狼狈?”
我仿佛听见她说。
“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云程小少爷。”
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被血沾染的衣摆。
巡视的医生利索地把许岚烟的情况检查了一遍,外面是阴天,一丝刺眼阳光都没有。
是许岚烟最喜欢的天气。
我出神地盯着她,泪不自觉盈满了眼眶。
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她。若是岚烟没有回来,我……
蓝莫然眨了眨眼,微微扭头,示意我过来。
她小声咳了咳,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云程,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欠揍。”
她轻轻拥住了我,是真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