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监察都督府遭贼的消息传来后,我便火急火燎的召了马车来,催着赶着回了府。
“阿恒!阿恒!”我提着裙摆,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往裴恒的院子奔去,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看护我的下人,还有四处悬挂的白幡。
裴恒躺在床上,贼人冲出重围的时候,在他的肩头刺了一剑。此刻他正半躺着任医师换药,见我来了支撑着身体急急拉住我,“你怎么回来了?”语气里心疼多过诧异。
未语泪先流,青楼女子惯会半垂眼眸无声哭泣,练了千百回,只有这样的哭泣才是最美最能引得男人怜惜。
果然,顾不得伤痛,裴恒将我一把搂入怀中。“对不住,对不住。”嘴里反复呢喃着这两句。
我自然知道他这对不住不是为何,却半点不说破。只关切的询问医师他的病症,并借着照顾他的由头留在了府里。
这满府的白幡,是为着另一个女人挂的,是监察都督府年轻的女主人的白幡,今日正好是头七。
“云娘被抬进门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唯有这样的女子才会愿意为了一线香火嫁给我这样名声的人,宁儿你放心,我与云娘只有夫妻之名,绝无夫妻之实。”裴恒搂着我说这话的时候,眼底证明自己清白的神色是那样急切。
我只是红湿了眼眶,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轻轻的避开他的伤口,嘴里喃喃的说,“阿恒,我自是信你的,你都是为着我好。”
可是说完,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我自然是都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泪水为什么还是会流,我却是不知道了。
是的,他自是为着我好,他在许我一个明媒正娶。
是夜,月明星稀,我挺着大肚子游走在裴府的回廊里,一根一根的柱子摸索着,明明上次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了...
我小心翼翼的查找,连柱子根部也不放过。
“你在做什么?”就在我全神贯注蹲在一根柱子脚跟摸索时,一个粗狂威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心下一惊,手却在此时摸到了什么东西。
我死死抠住那处,深呼吸,慢慢的放开,确保无任何动静。
小心的掸开手上的灰尘,扶着腰身费力的站起来。
抬头,一张脸上爬满了泪水。
“奴...见过老爷...”是的,刚才发问的正是裴府的主人——监察都督裴玉聪。只见他一双眼精光乍现,右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身体呈攻击的态势,仿佛随时都能利刃出鞘。
看清了是我,裴玉聪的目光落在我腰间,皱起了眉头,“你在此处作甚?”
“奴...奴...”我脸上挂着泪,回答时还带着痛哭后的尾音,一抽一抽的,并不太能将话说分明。
“阿爹。”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揽过我的腰,“是孩儿不好,气到宁儿了。”
“宁儿别哭。”说罢,他小心的拭去我脸上的泪水,“都怪我。”
见此,裴玉聪才放开了握剑的手,“她快生了,别到处乱跑。”丢下一句叮嘱,便转身离去。
“你可是,为着我成亲的事伤心?”待人走了,裴恒才小心的问我。
我看着他,明明刚才只是做戏,此刻眼泪却赶趟似的,簌簌的往下掉,我低头,伸手抹眼泪,却越抹越多。
“我的宁儿。”裴恒捧起我的脸,一点一点吮吸我的泪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亲吻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傻瓜。”我破涕为笑,扑到裴恒怀里,只是心底却无限酸楚。
十月“怀胎”,我诞下一名男婴,连裴夫人和监察都督裴玉聪都来看我和孩子,裴玉聪还是那样俊挺威严,只是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脸上的冰霜才一寸寸化开,伸出手逗弄在裴夫人怀里的小家伙。
临走时,对着裴恒点了点头。
然后我变成了司徒崔家寻回的女儿,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抬到监察都督府做了裴恒的继室。花轿走过正阳街的时候,我听到了外头的议论声,“这是哪家嫁女呀,这么大阵仗?”
“嘘!监察都督府那个天阉裴恒娶继室呢,小声点,听闻裴玉聪近日行事越发无状了,回头别给你抓进去。”
“哎哟造孽哦,又祸害人家姑娘...”
后头的声音越发小了,大红的盖头下,我低着头,任一滴泪直直落在大红的裙摆上,不能脏了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