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拜堂的人是我,洞房的人却不是我沈苒出嫁那天,天刚下完一场雪,院子里一片白茫茫,
连喜帕上的红绣花都被雪气冻得发硬。她穿着那身喜服,站在裴王府门口的时候,
整个人都像被风吹透了,冷到骨头里。手里的红盖头沉得厉害,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她想着:这门亲事来得太突然了。她不是裴家原本要娶的人,她不过是临时被拉来凑数的。
因为家里那个身子虚的姐姐说要冲喜,说成亲就能保命,然后,她就被接回了家,
送到了这个从没谋过面的男人身边。她以为,成亲不过是走个过场——他病重,
她顶多陪着几天人,然后再送走他,自己做个小寡妇,算不上亏。她没想到,真正的惊喜,
还在后头。洞房里灯火通明,喜烛照得屋里红得刺眼。沈苒刚迈进去,
后脚门就“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喜帘就被人猛地掀开。
红绸飞扬之间,一道熟悉又让她厌恶的身影走了进来——她的姐姐,沈昭。而她的新郎,
裴景澜,毫不犹豫地越过她,快步走向床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
轻轻把沈昭扶起来,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昭昭,你受苦了。我说过会给你个名分,
现在……也算是做到了。”沈苒怔在原地,头顶的红盖头被风吹得一角扬起,
她看着床上那双交握的手,突然觉得屋里的红烛,像是烧得她脸都疼。
她终于明白——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个替身。她是被挑来顶替沈昭拜堂的,裴景澜娶的人,
从来不是她,是那个表面柔弱、实则一肚子心眼的姐姐。
原来所谓的冲喜、所谓的婚礼、所谓的夫君,不过是一场早就写好的戏。沈苒觉得有点可笑,
也有点冷。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明明是新娘,却像个不速之客,被晾在门口,
看着别人恩爱缠绵。洞房花烛夜,红烛未灭,她的心,却凉了个透。
她看着那对鸳鸯似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特别可笑。“既然我不该出现,
那我现在走,也没人会拦着吧?”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嘲讽和自嘲。
裴景澜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个陌生人,淡淡的,凉凉的:“既然你知道,
就识趣些,别坏了昭昭的身子。”沈苒站在那儿没动,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她披着喜服、盖着红盖头进了裴王府,可是屋里的人,
一个也不把她当回事。她忽然想笑。“那这场婚礼,算谁的?”她问。“算她的。
”沈昭开口了,声音柔柔弱弱的,像是故意说给裴景澜听,“阿苒,都是一家人,你别生气。
你出嫁,总得有人撑场面啊……我身子不好,又没办法亲自拜堂,你帮我拜一拜,
不也挺好的?”“挺好的?”沈苒轻声重复,“那你可真是……挺会安排的。”她突然觉得,
连多说一句都没必要了。这一刻她明白了,以后她要的不是别人的可怜,不是男人的一句话,
而是自己有选择离开的能力。沈苒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外头的风比屋里冷得多,雪还在落,裴府的石阶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她走得有点急,
鞋底打滑,一不小心摔在了台阶上,膝盖磕得生疼。喜服被雪染湿,
红色渐渐被水晕成深沉的暗色,像是血渍。有人从旁经过,低声咕哝一句:“新娘子疯了吧,
洞房夜跑出来淋雪?”沈苒趴在地上,慢慢撑起身,眼里没有眼泪,只剩下死死压住的倔强。
这一晚,她明白了——她若不争,连自己是谁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2.她不是来当傻子的沈苒这一觉睡得极沉。不是没心事,而是心太冷,索性不去想了。
她早已明白,越是想,就越难受。天色微亮时,她睁开眼,屋里冷得像冰窖。
她起身披了件斗篷,推窗望了会儿天。雪还在下,灰白一片。正沉思着,门外脚步声响起,
贴身侍婢桃枝拎着食盒进来,掀帘轻声道:“**,您醒啦?奴婢给您熬了姜汤,
趁热喝点儿暖暖身子。”“放这儿吧。”沈苒声音清冷。桃枝将碗搁在榻前小几上,
看她神情淡漠,又忍不住劝:“**,昨儿那一跤可不轻……奴婢昨晚听院外婆子说,
王爷昨夜直去了正院,半步都没朝这边来。”沈苒端起碗,抿了一口,姜味呛人,
辣得嗓子眼一阵发麻。她没皱眉,只低头一口一口将汤喝完,
像是早就习惯了这股难咽的滋味。“他们都说了什么?”“可不就是在笑话咱们么!
”桃枝气鼓鼓的,“说您不过是被临时换进王府的‘冲喜娘子’,
真正的少夫人该是沈昭**。还说什么王爷从小与她青梅竹马情意深重,
您这桩婚事不过是走个过场。”沈苒淡淡一笑:“我成亲,他圆梦——两不耽误。
”“可这不公平啊!”桃枝忍不住了,“**,您堂堂侯府千金,就算是庶出,
那也是规规矩矩拜了天地、进了门的王妃,怎能被人这样轻贱!”“庶出女就得受这份气,
过去我在沈家过的日子,可比这更难。”沈苒把碗搁下,“可既然入了这府门,
我不会让自己再做沈家的替身。”她语气平淡,眼底却有一道光若隐若现。
桃枝一怔:“**的意思是……”“我不求宠爱,但至少要有立身之地。”她起身,
披了斗篷,推门便往外走。桃枝急忙跟上:“**,外头雪厚,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这个‘王府’,到底是龙潭虎穴,还是泥塑金身。”裴王府偌大,
一重又一重的廊院,宛若迷宫。沈苒所住的清心院在偏西,远离主道,
是历代侧夫人常住之所。说是安静,其实就是冷清。她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一路碰上好几波丫鬟婆子,见她皆是低头行礼,但眼中多少带着轻视。她心中冷笑,
这副景象,她在沈府见得多了。一个无母的庶女,从来都得自己为自己撑腰。
绕过一座小花园,便见远处亭中围了一圈人,打扮俱是体面,原来是王爷和沈昭正倚亭而坐。
沈昭披着雪狐大氅,靠在锦靠上,面色憔悴却柔弱动人。她低声说着什么,裴景澜站在一旁,
亲自替她捂暖手炉。两人神情亲昵,任谁看了都知他们情意深厚。沈苒远远站在廊柱后,
没有上前,静静看了一刻,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便听见两个小丫鬟在小声议论。
“那位沈二**瞧着端庄,其实也不过是个挡箭牌。”“可不是嘛,昨儿新房门都没进,
王爷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回事。”“她还自以为真进了王府,就是王妃了呢,
连喜帕都没人掀……”沈苒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她记住了。记住了那些笑她的眼神,也记住了沈昭得意的模样。
等回到清心院,桃枝急匆匆迎上来,一脸兴奋:“**,奴婢刚听说,库房出事啦!”“嗯?
”“说是账目不清,老夫人那边大怒,说要重新挑个妥当人手来掌理内务,
还点了名说——得从新进门的主母中选个‘会当家’的。”沈苒唇角一动:“这倒是个机会。
”桃枝忙道:“是啊,沈昭身子弱,平日装模作样倒可以,真叫她出面理事,她可撑不住。
您若是能接手管事,那在王府可就有了话语权!”沈苒却没急着答应,
反而问:“老夫人最看重什么?”“自然是规矩、手段,还有……出身。
”沈苒点头:“我出身虽低,但我知礼仪、懂账目,又不会像沈昭那样耍手段。
老太君若真是个明眼人,自会有判断。”“那**您要出面?”“我不出面,但我会查账。
”沈苒目光一凛,“我要让老太君知道,谁才是能撑起这王府内宅的人。”三日后。
府库账房里,沈苒端坐一旁,手中翻着账册,眉头微蹙。几名老嬷嬷本是带着轻慢而来,
可当她三言两语便指出账上多出的二百两银钱去向不明,
又当场揪出管采买的婆子贪墨的供货银票,众人便再不敢造次。“这几笔,是谁批的?
”沈苒盯着账目,语气虽轻,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一个头发斑白的账房管事跪地哆嗦:“是……是二夫人那边传话,
说是临时要用……”沈苒轻轻合上账册:“乱支银两,以下犯上。这账,
若送去给老夫人过目,你猜她会怎么说?”那人惊出一身冷汗:“求少夫人恕罪!
奴才知错了!再不敢了!”沈苒起身,冷声道:“回去告诉沈昭,别再动王府的钱。
她若真是个识趣的,就该懂得——今时不同往日。”当夜,消息便传至王老太君耳中。
老太君只是淡淡道:“她倒是个有胆识的。”身边的嬷嬷道:“奴婢听说,
沈二**虽是庶出,却自幼随外祖读书识字,账目、礼仪俱有根底。相比那位沈昭**,
确实更像正头主母。”老太君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请她明日过来请安吧。新妇入门,
该履的礼一个都不能少。”清晨,沈苒穿着正妃朝服,步履从容,走入上房。
她施礼、奉茶、问安,举止得体,言辞不卑不亢。老太君望着她,眼神略显欣赏。
“好一个稳重的孩子。”出了上房,桃枝小声在一旁道:“**,老太君果然喜欢您!
”沈苒没说话,只望着庭前雪景,眼神宁静又坚定。她知道,第一步她赢了。可这只是开始。
她进王府,不是为了做谁的影子,也不是来求宠——她是来,堂堂正正,执掌中馈,
坐上那个真正该属于她的位置。3.她要的,不只是一个“位置”冬日的晨光淡而冷,
王府的天井早被扫雪婆子清理得干干净净,地面湿润发亮。沈苒踏出房门时,
桃枝已经候在台阶下,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这是厨房那边刚蒸出来的蟹粉灌汤包,说是老太君今日要在正堂赏雪,小厨房特意备的。
”沈苒接过来一瞧,竹盖一揭,香气扑鼻。她轻笑一声,道:“老太君倒是会过日子,
雪景配热食,倒比昨夜王爷赏灯更风雅些。”桃枝小心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忍了。沈苒将食盒递回去:“咱们也赏赏雪吧。别让人说,
侧院里的主子没点儿过年气象。”她说得轻松,仿佛昨夜的冷落根本无关紧要。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昨晚裴景澜陪着沈昭,在后湖放了整整一夜烟花。而这烟花,
是她成亲前三日,亲手从姑苏挑来、随嫁入府的贺礼之一。一瞬间的沉默里,
桃枝轻声说:“**,听说王爷今日也会去正堂陪老太君用早膳,沈昭**昨晚被风吹了头,
怕是起不了身……”沈苒唇角微扬:“那真是天助我也。”正堂里早已热气腾腾,
太师椅上铺了锦狐毛毯,王老太君倚坐其上,精神颇好。她身旁只有一位陪坐的嬷嬷,
其余皆是伺候的小丫鬟与粗使婆子,厅中显得略空。直到沈苒步入堂前,众人才微微一惊。
只见她一袭淡墨色袍裙,裹着浅青织锦披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插了支玉钗,
没一分多余装饰,却端庄得体得让人挪不开眼。她朝老太君盈盈一拜,双膝下跪,
语气平稳:“孙媳沈苒,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瞧了她一眼,含笑点头:“起来吧。
”她身边的嬷嬷忙笑着接话:“沈二**长得标致,礼数又周全,这一进府门,
咱们这后宅也有了主心骨。”“嬷嬷说笑了。”沈苒欠身一礼,“我初入王府,诸事不谙,
自该处处小心,请老太君多指点。”老太君捻着手中佛珠,眯着眼打量她一番,
才淡淡道:“你倒是知进退。”沈苒静静站着,神情柔和却不显讨好。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裴景澜披着玄色狐裘走进厅中,身形挺拔,神情淡漠。“祖母。
”老太君点了点头。沈苒站在一旁,见他进来,只低头轻轻一礼:“王爷。
”裴景澜目光在她身上略一扫过,冷冷道:“你也在。”老太君看了看两人,
似有深意地说:“你们到底是新婚,府中这几日事多,景澜你也别只往外头跑,
该坐坐、看看你这王妃能不能帮得上忙。”裴景澜淡淡“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老太君却转向沈苒,语气温和几分:“这几日你管账理得不错,府中上下说你果断有章,
我瞧着你能担起这王妃的位置。”沈苒恭敬一笑:“多谢老太君抬举,苒儿自当尽心。
”一旁的嬷嬷悄悄看了裴景澜一眼,见他神情波澜不惊,也不知心里作何打算。用过早膳,
众人散去时,老太君忽然开口:“这王府,是你们年轻人的家,沈昭虽身子弱,
但你这正头主母的位置不可动摇。往后,家中大小事务,你就来主持吧。”这句话一出,
厅中空气仿佛都顿了一下。裴景澜神色未动,只抬眸望了沈苒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点冷意,
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得寸进尺。沈苒却垂眸一笑,福身行礼:“苒儿遵命。”她知道,
老太君这是正式立她的主母之位了。而这一步,她用的是心机,也是手段。回到清心院,
桃枝几乎是兴奋得跳起来:“**,老太君都亲口说了,您以后就是当家主母了!这一下,
谁还能不服您!”沈苒却没那么激动,她慢慢卸下披风,坐在暖炕边烫了杯茶。“桃枝,
你知道沈昭会怎么想吗?”“她?怕是得气昏过去!”桃枝撇嘴,“她自以为有王爷宠着,
就能压住您,如今老太君亲口承认您是正主母,她再多心思,也只能藏着掖着了。
”沈苒轻笑了一声,低头抿了口茶。“你太小瞧她了。”沈昭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
若说她进府之初是以柔弱取宠,如今则必定会反击。因为她已不再是那个替嫁庶女,
而是能威胁她一切的“王妃”。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清心院外忽然来了一个小丫鬟,
通报说“荣和院”沈昭**有请。桃枝皱眉:“**,您可千万别去,她那地方,
奴婢听说——窗后设了暗哨,还有前日被您撤了月银的两个丫头,也都躲在她那边,
保不准是想害您!”沈苒却淡淡一笑:“我就是要去。”“可是……”“桃枝,我若不去,
便显得我怕她。”她站起身,神情淡然,“我已经是王府当家主母,
难道连她的请安也不敢应?”桃枝哑口无言,只好随她前去。荣和院香气氤氲,
沈昭倚在榻上,穿着一身水红襦裙,面色果然带着几分病容。“妹妹来了,快请坐。
”她声音娇柔,“这几日身子不适,没能去正堂请安,怕是惹祖母不快,
妹妹替我说句好话可好?”沈苒落座,动作优雅得体,声音温温的:“姐姐多虑了,
老太君念着你身子弱,哪里舍得责怪。”“那就好。”沈昭嘴角含笑,似是无意道,
“王爷昨夜倒是念着你,说你这些日子忙里忙外,辛苦了。”沈苒不动声色:“王爷体恤,
自然是我之幸。”沈昭眸色微沉,又笑道:“妹妹从前在侯府,管过内宅吗?王府事多,
我怕你吃不消……”沈苒轻轻笑了:“姐姐说笑了,侯府再小,也是贵胄之家,
我虽出身不好,却也学过账目礼仪,不至于让王府亏银子。”话锋一转,
她眸光一冷:“倒是姐姐身子弱,怕是管不了这些杂事,才由我来帮你分忧。
”沈昭面色一白,手中茶盏几乎落地。从荣和院出来时,桃枝小声问她:“**,
您刚才那几句,怕是把她给气狠了。”沈苒望着王府重重檐角,轻声说:“我若不狠些,
下一次被压下去的,就是我。”她的眼中没有恨,只有清醒与执拗。她不是来做谁的对照,
也不是来被谁施舍怜悯。这个家,她要真正站住脚。她要的不只是一个“王妃”的位置。
她要有尊严,有底气,有可以选择自己命运的资格。哪怕前路荆棘密布,
她也要——执红妆、踏血泥,走出一条自己的路。4.你护她,
我护我自己王府后院的雪化得快,中庭的几株梅花正开得艳,像是一团团不肯散的火。
沈苒回到清心院没坐多久,便有人来传话:王爷唤她到书房议事。“王爷?”桃枝一愣,
“这大清早的,您还没歇一盏茶呢,他怎会忽然——”沈苒只淡淡应了一声,
起身换了件对襟长袍,吩咐:“去拿昨夜整理的账册,一并带着。”“您……真要带?
”桃枝有些犹豫,“王爷一向不管后宅这些事,兴许就是想……训您一顿。”“更该带了。
”沈苒唇角一扬,眼底却没有笑意,“我不喜欢别人把话堵死。”王府书房设在东偏院,
靠近前厅,是裴景澜惯常处理公事的地方。府中除了管家和贴身侍卫,旁人轻易不得靠近。
沈苒踏进门槛时,屋里一片寂静。裴景澜站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卷军报,神情冷淡,
眼尾却透着几分不耐。“你来了。”“王爷唤我,怎敢怠慢。”沈苒福了福身,
稳稳当当地站在一旁,手中捧着账册。裴景澜看了她一眼,声音冷了几分:“你是不是觉得,
有老太君撑腰,就能在府里肆意妄为?”沈苒抬眸望他,
语气温平:“王爷若说我哪处越了规矩,还请明示。”“沈昭只是病了两日,
你便借着老太君的嘴,把后宅的权力尽数握在手中。”裴景澜冷笑,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沈苒并不恼,
反而轻轻将手中账册放在案上:“这些是这几日府内出入的账目,我亲自查过,
里头有几笔支出偏高,查来查去,竟是荣和院用得最多。
”裴景澜眉头一挑:“你在暗查昭昭?”“不是。”沈苒目光坚定,“我是查整个王府。
王爷若不信,尽可叫人来对账。”“你别以为掌了账本就掌了我的府。”他语气森冷,
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沈苒却缓缓开口:“王爷以为我争的是权?不。
我只是不想将沈家女儿的脸,丢在这王府里。”这话一出,裴景澜明显一顿,
眸光稍稍变了几分。“当日你为了沈家替嫁,今日又拿沈家来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我若自私,便不会嫁你。”“你是没得选。”他冷冷道。沈苒忽然笑了,笑得很轻,
却带着一丝不屑:“王爷以为,我是被逼的?”裴景澜眉心一跳,盯着她。“我愿意替嫁。
”她一字一句,“不仅是为了沈家,更是为了我自己。沈昭不配做你的妻。
你以为她柔弱可怜,实则手段百出、步步为营。你护她,是你的情义;我护我自己,
是我的本分。”裴景澜沉默了片刻,神情不再那么锋利,但仍旧克制冷淡:“既然如此,
那你就管好你自己的‘本分’,别动她分毫。”“好。”沈苒点头,“我不动她。
但她若动我,王爷可愿一视同仁?”裴景澜看着她,
许久才低声道:“你很像我以前遇过的一个人。”沈苒并不追问,
福身行礼:“王爷若无他事,妾身告退。”她转身离开,背影从容如昔,
却带着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日头将近午时,沈苒回到清心院没多久,
便有下人匆匆前来通报,说宫里传来懿旨——要王妃入宫请安。
桃枝顿时紧张:“这是……陛下要召您?”“是太后懿旨。”那下人低声,
“听说是太后听闻王爷新娶王妃,想见一见人。”沈苒听罢,神色未变,只吩咐备马、换装。
“**,太后在宫中向来不问后宅之事,今日忽然召见,您可要万万小心。
”桃枝忍不住低声嘀咕。“她不问后宅,是懒得管,不是没手段。”沈苒一边整衣,
一边淡淡道,“裴家能有今日,哪一步不是从血里走出来的。宫里也一样,坐在高处的女人,
从来都不简单。”永宁宫内香烟袅袅,檀木香与陈年沉香混合,透着一股隐秘的压迫。
太后坐在高位,穿着银灰宫服,发鬓整齐,年纪虽大,眼神却不见昏浊,
反倒一眼能把人看透。沈苒跪下叩拜,声音清亮:“臣妇沈苒,拜见太后娘娘。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沈苒缓缓抬眸,不卑不亢。太后打量她许久,
才慢悠悠开口:“模样倒不俗,气质也稳。你是沈家哪个姑娘?”“原是沈丞相三房所出,
曾名列香闺才女榜。”“庶出?”“是。”沈苒并未遮掩。太后微微挑眉,
似笑非笑:“倒也罕见,你一个庶女,也能当这景澜王妃。”沈苒微笑答:“臣妇虽为庶出,
幸得祖父教导,父亲亦未曾弃我。若说配不上王爷,只怕也是王爷自己眼拙。
”太后“噗嗤”一笑,指尖轻点佛珠:“倒是伶牙俐齿,不像是个甘心过小日子的主儿。
”沈苒不语,只静静垂眸。太后看她片刻,忽然低声道:“你若能稳住景澜后宅,
宫里自不会亏待你。但若你敢搅得王府鸡飞狗跳——我可不管你是替嫁还是沈家人。
”沈苒恭敬磕头:“臣妇谨记。”出宫之时,马车内一片安静。桃枝忍不住轻声问:“**,
太后见您时说了什么?”沈苒靠在车壁,半闭着眼:“她让我好好‘安稳’王爷。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要既不能惹事,又得能挡事。”沈苒睁开眼,
眸光清明冷静,“最好,连王爷的‘心’也一并收了。
”桃枝瞠目结舌:“太后怎么会……让您……”“因为她怕裴景澜。”沈苒轻笑,
“怕他没有软肋。”而此刻的王府书房内,裴景澜正在听属下禀报。“王爷,
今早有人在集市上暗中放话,说沈昭**才是王妃,沈苒只是个替嫁的幌子。
”裴景澜眉心紧锁:“是谁传的?”“查不出,只知是从京郊传入的,散得极快。
”“压下去。”他语气冷厉,“传得再多,也只能是谣言。”“可是……”那侍卫低声,
“若真追究下去,沈家三房那边,怕是要被牵连。”裴景澜未作声,良久,
忽然开口问道:“今日,沈苒入宫如何?”侍卫怔了一下:“听说太后对她……颇为满意。
”裴景澜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波光暗涌。“她倒是真能撑得住。”夜色沉沉,
清心院灯火未灭。沈苒披衣立于窗前,看着远处王府檐角的灯盏,
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不是没累。只是不能停。她知道,眼下这局,才刚刚开始。
她若退一步,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而她绝不允许。因为她的人生,
不该是旁人安排好的命运。哪怕披荆斩棘,哪怕前方万丈深渊,她也要一步步,
走出自己的光亮来。第五章:借你一局,护我半生王府的春日来得格外缓慢,
枝头才吐了些嫩芽,夜里的寒风却依旧刺骨。清心院中一盆腊梅被风折了枝,
桃枝正蹲在廊下心疼地包扎,沈苒却在屋内铺开纸笔,描摹着一幅锦图。“姑娘……哦不,
王妃,您这几日是不是在筹什么?”桃枝进屋时,小心翼翼地换了称呼。沈苒没抬头,
只淡声道:“你觉得,王爷给了我几分时间?”桃枝撇撇嘴:“也就几天,
宫里传出来的话都凉了三回了。”“所以,我得抢在风头转淡之前,把话说出去。”“话?
”桃枝不解。沈苒落笔收尾,提笔吹墨,微微一笑:“我要告诉京城所有人,沈苒嫁进王府,
不是凑巧,不是替嫁,而是命中注定。裴家欠我沈家一场恩情,
而我——有资格做这府里的女主人。”三日后,王府后园设宴,名为赏春,
实则昭告新王妃入府,邀请的皆是京中权贵、夫人名媛。沈苒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她知道,
今日这一遭,不只是王府的面子,更是她的立身之战。清晨刚过,
桃枝便小心地为她梳发上妆。“**,我听说荣和院那边也递了帖子,说是沈昭身体好些了,
想来园子里透透气。”沈苒挑眉:“我记得王府的规矩,内眷未过三月不得随意露面,
更不许参与正式宴席。”“是啊,可她那边请的是几位**,说是私下走动,不算出席。
”沈苒笑了,眼中透出一丝淡漠:“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走动。不过,走到哪儿,
便要规矩到哪儿。”后园中,彩棚已布置妥当,梅林下陈设雅致,各家贵妇依次落座。
沈苒一身水色云纹襦裙,头戴金步摇,款款而行,落落大方。“王妃仪态真好,
不愧是沈家出来的女儿。”“是啊,据说她幼时还在南书院读过几年书,
和国子监那些文官子弟还打过笔仗呢。”“啧啧,不容易啊。”这些话从未说过给她听,
但她知道,今日,她必须让这些夫人记住她。她不是那个被换上花轿的庶女,
不是沈昭背后的影子。她是裴景澜明媒正娶的王妃,
是能在朝局、后宅、宫中三线立足的女人。她一一寒暄应对,言语得体,笑容恰到好处,
不媚不傲,反倒令在场众人对她刮目相看。就在她与一位礼部尚书夫人谈笑风生时,
前头忽地传来一声细呼:“哎呀,王妃,您瞧瞧谁来了。”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由一名婆子扶着走来,脸色微白,却依旧楚楚动人。是沈昭。“怎么是她?
”有人低语。沈苒却不疾不徐起身,迎上两步,笑得温和:“妹妹身子才好些,
怎么也不歇着?这天气还凉,别受了风寒。”沈昭福身行礼:“妾身不敢扰王妃清静,
只是……今日园中有几位昔日旧识,想着过来打个招呼。”“好啊。”沈苒点头,
“自家姐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正好,我也省了介绍。”众人看得明白:沈苒一语双关,
既给了她台阶下,又把她“妹妹”的身份强调得分明——你不是王妃,只是“妹妹”。
沈昭面色僵了僵,强挤出一抹笑,走到另一张席位旁坐下,却再没敢出什么风头。宴席间,
沈苒亲自安排女眷落座,指派丫鬟上茶,招呼得体,
甚至在一位赵大人夫人不慎打翻茶盏时亲自换巾擦拭。“王妃真是细心。”赵夫人笑着点头,
“裴家得此媳妇,真是福气。”“哪里,是我福气才对。”沈苒垂眸一笑,语气清淡却温和,
“我入了裴家门,自然要护着这个家。”话虽轻,可分量十足。众人对她愈发另眼相看。
宴席散后,沈苒独自回廊下踱步。桃枝悄悄靠近:“**,今儿场面稳了。
赵夫人、李大人家的夫人,还有宫里安嬷嬷都开了口,夸您得体大方。
”沈苒点头:“那就好。她们一张嘴,能压得过京里一群碎嘴婆子。
”“就是沈昭那边……”桃枝犹豫,“她今儿没敢出事,可眼神不安,怕是憋着后招。
”“那就让她憋着。”沈苒淡声,“她若不折腾,我也懒得理她。若真要动了手,
我也不会客气。”她抬头望向天色,目光深远:“今日这局,我下的是前奏。
接下来……得有人帮我敲鼓了。”晚上,王爷回府比平日早些。沈苒沐浴更衣后,
照例去了主院请安。裴景澜坐在软榻上,一身素衣,神色淡漠。“王妃今日好本事。
”他语调凉淡,“一场春宴,把所有夫人都收服了。”“王府要长久,不能只靠刀剑。
”沈苒淡声,“民间有句话,‘三姑六婆安得住,四方邻里才不闹’。”裴景澜看她片刻,
忽然问道:“你今日叫沈昭来,是何意?”沈苒不讳言:“不是我叫的,是她自己想露面。
我只不过顺水推舟,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王妃’。
”裴景澜嗤笑:“你倒是不怕把她逼得太急。”“她若是清醒,就该知道该退一步。
若不清醒……”沈苒转眸看他,语气不动声色,“那她迟早要栽。”“你以为我会护你?
”他挑眉。“不。”沈苒坦然,“我只是提醒你,若你今日护她一次,日后就要护她一辈子。
你护得过朝局、宫里、外族百姓,护得过这府里的每一张嘴?”“她护不了自己,
是她的命;我护得了自己,是我的本事。”这番话,让裴景澜久久未语。沈苒起身,
轻轻行了一礼:“王爷,春宴顺利,宾客尽欢,若无他事,妾身告退。”她转身时,
裴景澜忽然低声唤住她。“你今日……做得不错。”沈苒脚步微顿,侧过脸,
眼里却没有笑:“谢王爷夸奖。但我今日所做,不是为了夸奖,而是为了日后不再低头。
”她说完这句话,终于转身离去,背影利落、挺直。屋内,裴景澜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指尖轻轻敲着扶手,神色莫测。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他从不曾放在眼里的女子,似乎,
真有几分能耐。也许,他该重新审视这场“赐婚”。也许,她,
不该只是一个“替嫁”的庶女。6.暗潮涌动,势力初成春宴过去整整一周,
京城的风声仍未散去。王府上下对沈苒的议论渐渐从怀疑转为敬重,甚至带着几分忌惮。
沈苒知道,这不过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远未到来。清心院中,她独坐檀椅,
窗外风吹落几片桃花瓣,像一场无声的雪。“**,三**来了。”桃枝轻声提醒。
沈苒抬头,门口立着一位姿态从容的年轻女子,眉眼间带着几分世家**特有的矜持。
“顾雪儿。”沈苒淡笑,“你来了。”顾雪儿轻步进来,双手攥着绢帕,眼中有些许犹豫。
“苒儿,这几日府中风波不少,我担心你......”沈苒轻轻摆手:“风波是难免的,
倒是你,似乎迟迟未露面,想必是有意避开?”顾雪儿低头一笑:“府中事多,
我只怕搅了你的清净。”沈苒目光锐利:“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今日这局,
若不是你们顾家出力,哪有我今日之气势?”顾雪儿闻言,脸色稍缓:“苒儿,
我来是要告诉你,京城中的势力开始转动。不是所有人都像表面那般友善。”沈苒起身,
走到窗前,眺望远方:“谁在动手?”顾雪儿拢了拢袖口,
声音压得极低:“长公主近日回宫,带了一批人马进京,她势力大,手段狠,
王府若与她为敌,恐怕难以善了。”“长公主?”沈苒眉头微蹙。顾雪儿点头:“是的。
她与裴景澜的关系复杂。虽说是亲戚,却暗藏芥蒂。长公主不愿王府坐大,
更不愿外人抢了她在朝中的地位。”沈苒冷笑:“看来这场‘赐婚’,
不止是两家联姻那么简单。”顾雪儿叹息:“你我都得小心,尤其是你,既是外来媳妇,
又是王爷眼中既爱又恨的人,最容易被拿来做棋子。”沈苒转过身,语气坚定:“既然如此,
那就更不能退缩。退缩了,就是死路一条。”此时,王府内又有新的风波。
沈昭的情绪日渐不稳,她在荣和院的几位姐妹劝她耐心,却见她面色愈发阴沉。“昭儿,
王妃如今气势正盛,我们不能与她正面对抗。”一名女子劝道。沈昭嗤笑:“正面对抗?
我那身份,是她能比的?不如暗中下手,让她摔个跟头。”“但若被王爷知道了,
可……”“我不在乎。”沈昭冷声,“这王府不容我,我便让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她的眼神透着凶狠,仿佛已经在心底盘算着什么。同一晚,
沈苒秘密召集顾雪儿、几位亲信,定下计划。“目前长公主势大,我们不能正面冲突。
目标是稳住王府的根基,首先从内宅开始。”“内宅?”顾雪儿诧异。“是。”沈苒点头,
“裴景澜府上,嫡出子女众多,大家庭难免明争暗斗。只要我们能掌控后宅,便能稳固根基,
待时机成熟,再向外扩展。”“可是沈昭呢?”有人问。“她已经不是那个软弱的妹妹了。
”沈苒眼神冷厉,“她若想要翻身,必须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是的,
不能让她再轻易搅局。”几日后,沈苒开始频繁接见后宅的几位王妃、夫人及大家闺秀,
她用真诚与智慧换来信任,也用温柔与坚韧消除怀疑。桃枝帮她传话,
说她夜里秘密探访病重的老太太,替她处理家务琐事,拉近与后宅人的距离。王府内的氛围,
渐渐由冰冷转为温暖,大家开始愿意靠近这个从外头嫁进来的女子。而在朝堂上,
裴景澜也在暗中观察,渐渐对沈苒刮目相看。他发现她不仅仅是府中那位温婉持家的女子,
她似乎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韧与智慧。“她的计划,不仅仅是坐稳王妃之位,
更是想掌控整个裴家。”裴景澜心中暗自嘀咕。然而,京城的夜晚依旧暗流涌动。
一张密报悄然送到裴景澜手中,字里行间,透露出长公主正准备在王府布下一场大网。
“看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裴景澜轻声说。沈苒夜深人静时,独自站在窗前,
望着窗外点点星光。“借你一局棋,护我半生情。”她低语。她知道,未来的路不会平坦,
但她已无退路,只有步步为营,直到这场棋局,真正属于她。7.棋局初定,
暗夜翻盘夜色如墨,偏院内点着两盏青灯,昏黄的光将窗棂映得斑驳陆离。沈苒换下素衣,
披了件暗红绣云纹披风,立于铜镜之前,眉目沉静。镜中人陌生得很,仿佛不是她,
而是另一个将入风雨的人。桃枝捧着一盏姜汤,小声劝道:“**,夜里凉,先暖暖身子。
”沈苒接过,轻啜一口,淡声道:“这夜风带着不安。
”她今日从东城旧宅带回的一卷羊皮纸,已细读数遍。字字句句,如刀割在心。“桃枝,
我要见裴世子。”“这会子?时辰不早了……”桃枝一愣。“他这等人,越是深夜越清醒。
”沈苒语气不容置疑,“我要让他明白,我不是他手中那枚听凭摆布的棋。
”书房内灯火通明,裴景澜立于窗前,望着庭中沉思。侍从在门外通禀:“世子,
沈**求见。”他眉头微蹙:“她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侍从低声道:“说是有要事相商,
事关王府安危。”裴景澜沉吟片刻,挥手道:“请进。”沈苒步入书房,步履沉稳,
神色坦然,已不复初入王府时的谨慎与惶然。“叨扰世子。”她施了一礼,语气清清淡淡,
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决。裴景澜淡淡一笑:“沈**夜来,可是带了什么大礼?
”沈苒将羊皮纸放在案上:“是我娘亲留下之物。”裴景澜展纸一看,面色顿变。
那纸上记载的,不仅仅是沈家的过往,更牵连旧年朝局之密、贵族世家之秘。他抬眼望她,
声音低沉:“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自然知晓。”沈苒目光沉静,
“这羊皮纸若落旁人之手,不仅是沈家血债得雪,恐怕王府、长公主一脉,
亦要掀起轩然**。”“你这是威胁我?”“非也。”沈苒语气一缓,
“我只是不愿做任人摆布之人。”她顿了顿,缓缓道:“若世子肯信我,
我愿做你之臂助;若不信,我亦有自保之法。”裴景澜注视她半晌,
忽而轻笑:“沈**倒是与先前判若两人。”“我只是不愿再做个无声无言之人。
”她平静回应。裴景澜转身走至书案,将羊皮纸收入匣中:“你今日这番话,我记下了。
可棋局方启,想要胜出,需狠、需忍,你能行吗?”沈苒答得干脆:“我能。”翌日清晨,
裴夫人遣人唤沈苒至前厅。“听闻你昨日去了东城宅子?”裴夫人轻抿茶,似闲话家常,
实则话中带针。沈苒恭敬回道:“是。旧物多年未理,想着前去看看。”“也罢。
”裴夫人淡淡一笑,“你如今已是我们王府中人,该学着替自己打算。”“多谢夫人教诲。
”裴夫人看了她一眼,似有意味:“这王府里,表面风平,实则波涛暗涌。你既进了门,
就莫再做那随波之人。”沈苒垂眸应下:“若无舟可依,我便自成一舟。”饭后回到后院,
桃枝捧来一封书信:“**,今早庄子那边送来一封信,说是从扬州托人带来的。”“扬州?
”沈苒微蹙眉,拆封细看。【旧年之事,远非你所知。若欲自保,请速往扬州,
取回那本账册。】字迹熟悉,是母亲旧年间身边一位仆人所书。她将信纸放于掌中,
沉思良久,忽而低声一笑:“这王府,水比我料得更深。”桃枝在一旁听得心惊:“**,
莫非真要去扬州?”沈苒抬眼,眸中带光:“若真有那账册,便是我破局的起点。”前厅内,
裴景澜正与管家低声商议。“世子,昨日探子来报,长公主近日频召旧部,动向颇不寻常。
”“还有,沈**出府之事,已落入她眼中。”裴景澜沉声道:“传令下去,
密切盯紧长公主府动静。”“另,安排人护送沈苒前往扬州。”“她要去扬州?”管家一愣。
“她要破局,我便给她这个局。”三日后,沈苒披着行装,立于马车前,神情笃定。
桃枝低声问:“**,此行若有变数……”沈苒看向远方,淡淡道:“若有变数,
便应于变中求胜。”“我这一次,不再为人摆布。”马车驶离裴府,车后尘土飞扬。
沈苒整理了下披风,低声道:“待我自扬州归来,再无人敢轻视我一分。”8.扬州行,
局中局马车驶出城门,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沈苒掀帘望去,只见远山轮廓隐约,薄雾缭绕。
此行去扬州,名为探亲,实则寻证。马车内,桃枝将热茶递来:“**,您歇一歇吧,
路还长着呢。”沈苒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微微颔首。她没多言,只将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那笔迹分明是阿妈旧年最信任的丫头——翠娘的手迹。翠娘已在扬州成家多年,
若非事关重大,她绝不会托人冒险送信。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沈苒合眼养神,
心中却翻江倒海。她记得母亲生前曾低声提过:“沈家事败前,有一账本藏于扬州,
那是你父亲多年在商部往来的隐账,也是裴家曾借力的明证。”彼时她年幼,不明其意,
如今回想,这账本极可能掌握着裴府不可告人的旧事。“若我寻得此物……”沈苒睁眼,
眼神清明,“即便是长公主,也未必能操控我。”傍晚时分,马车抵达扬州。她换下旅装,
入驻翠娘家中。“姑娘,您终于来了!”翠娘一身粗布,眼圈微红,激动得不知礼数,
忙搓着手迎上前。沈苒握住她手,轻声安慰:“我来了。翠娘,
你来信所言的账本……可还在?”“在,在的。老夫人当年交代过,藏在后院石井底。
只是……前些日子,有陌生人也来打听过,奴婢不敢轻举妄动。”沈苒点头:“你做得对。
夜里我们悄悄去取。”饭后夜深,沈苒换了身夜行衣,随翠娘潜入后院。石井边风声鹤唳,
桃枝手握火折子,小心翼翼照亮井底。翠娘指着一处道:“就是那砖缝里藏的铁盒。
”沈苒屏息凝神,探手而下,将那铁盒一点点抠了出来。盒盖锈迹斑斑,沈苒撬开一看,
只见一本厚重账册和几张旧信。她翻开账本,密密麻麻的字迹跃入眼中,每一笔、每一账,
都指向了沈家、裴府与商部之间的金钱往来。她神色凝重,目光越看越冷:“果然,
沈家之覆,并非偶然。”回房后,沈苒将账本仔细包好,藏于随身箱底。
翠娘低声问:“**,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沈苒目光淡淡:“先回京。王府表面安稳,
其实暗潮汹涌。我手上既有牌,便要择时出手。”“但不能急。”“世子待我之心,
未明;长公主城府极深。我要步步为营。”她顿了顿:“还有程家。父亲临终前多次提及,
程家曾与沈家有旧,这一步,恐怕也得走通。”次日一早,沈苒坐上回京的马车。
途中她特意绕道程家所在的县城。“**,您真要去程家吗?
当年那位程大人听说罢官后归隐山林,许久未露面。”桃枝小声提醒。“越是这样,
越说明他不愿与权场牵扯。也正因如此,他才值得信。”马车停在一处竹林外。
沈苒独自入林,约莫走了半炷香,一座老宅隐于竹影后。门吱呀一响,灰衣老仆开门,
见她一身风尘,顿时一愣。“请问程大人在否?”沈苒躬身道。
老仆打量她一番:“姑娘贵姓?”“沈苒,沈家之女。”老仆面色微变,迟疑片刻,
退后一步:“请随我来。”厅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抬眼看她,目光平静,
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你是……沈知远的女儿?”“正是。”沈苒坦然迎视,
“沈家事败多年,我今前来,只为一个问答。”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轻放桌上:“这是家父留下的,他曾言,若有一日我走投无路,可来寻您。
”程老大人目光复杂,久久不语。他终于叹息:“原来,旧人都未曾忘。”“姑娘且留一宿,
老夫也该想清楚,是不是时候该再入这棋局。”当夜,沈苒立于廊下,望着山中星月。
她知道,局已开。每走一步,便再无退路。可她不怕。因为她要为母亲洗清冤屈,
为沈家正名,也为自己,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9.风起京华,暗流涌动夜雨潺潺,
京中春寒料峭。马车缓缓驶入京城,街巷深深,瓦片滴雨。沈苒掀开车帘,
望着熟悉而冷漠的街道,心中如覆霜雪。她紧了紧披风,轻声道:“桃枝,我们回府。
”“是。”桃枝答应着,将车帘放下,声音压低,“**,那账本……您可要立刻呈给世子?
”“不急。”沈苒眼神沉静,“时机未到。此物一旦暴露,便会引来杀机。”她心知肚明,
自己此番从扬州归来,不止带回一纸账册,更带回一场风暴。裴府正厅,灯火通明。
裴景澜手捧书卷,神色淡然。听闻沈苒已归,只抬眼吩咐一句:“叫她来书房。
”沈苒步入书房,身上尚带旅途风尘,却神色自若。“世子。”她行礼。
裴景澜目光略有探究:“此行,可有所得?”“得了些旧物。”沈苒将一封书信递出,
“这是我娘旧仆所写,细节尚需考证。但那账册……我未带回。”裴景澜挑眉:“未带回?
”沈苒垂眸:“眼下王府风声正紧,我若携物入府,徒添风险。不如暂时寄存安全之处。
”裴景澜盯着她,半晌才笑了笑:“沈**倒是越来越谨慎了。”沈苒不语,只是目光笃定。
“世子,”她忽而开口,“我愿以此册为筹,同你共谋。”“共谋?”裴景澜似笑非笑,
“你如今手中有牌,不怕我反噬你?”“你不会。”沈苒淡淡道,“你我虽不信任,
却有共同敌人。只要你不妄图独占,那账册,便是你裴府的护身符。”裴景澜沉吟良久,
终于点头:“好。你要什么?”“我要裴府不弃我。”她语气平静,却字字铿锵,
“我要日后,沈氏之名,不被世人唾弃。”裴景澜眼神微变,半晌才道:“你这要价不轻。
”“世子若嫌重,我亦可收回筹码。”裴景澜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忽而轻笑:“好,
你我一言为定。”日子回归平静,沈苒回到后院,一切如常。裴夫人偶尔召她,
言语之间仍带试探。长公主府的人却已两次来访,皆以送礼为名,暗藏探查之意。
沈苒皆以沉稳应对,滴水不漏。夜里,她独坐案前,翻着那几页账册摘抄。“父亲,
我不会让你白死。”门外忽传桃枝低呼:“**,夜深了。”“进来吧。”沈苒笑道,
“我写完这一页就歇。”桃枝捧了盏参汤进来,小声劝:“您这几日太劳累,
奴婢担心您撑不住。”沈苒轻轻饮了口汤,目光渐渐柔和:“你我一路走来,
不也撑过来了么?”桃枝点头,眼圈微红:“**如今……已不再是从前的沈**了。
”沈苒轻笑:“是啊,从前那个沈苒,早死在了沈府大火之中。”她起身,走到窗前,
望着远处裴府灯火阑珊。“接下来,该是我翻盘的时候了。”与此同时,王府正厅之中,
裴景澜负手而立。管家低声禀道:“世子,长公主近日有动,似在查沈**之行。
”“她终究坐不住了。”裴景澜冷笑,“传令下去,盯紧长公主府。“若她敢动,
我便让她知,这一局,她并非执棋者。”10.局中人,步步棋三月初,京城桃花初绽,
裴府内院却春意未显,阴云密布。沈苒自扬州归来已有数日,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人人自危。
这日清晨,刚刚用过早膳,柳姨娘便遣人来请,说是裴夫人唤她前往正厅,赏花为名,
实则另有所图。桃枝压低声音:“**,您看去不去?”沈苒换了件杏色披风,
神情平静:“自然得去,眼下她在明,我在暗,若我避而不见,反倒让她猜疑。
”一路行至正厅,穿堂风吹得春衫微凉。厅中香炉袅袅,裴夫人一身月白罗裙,
斜倚软榻之上,神色懒散,见沈苒进来,只淡淡一笑:“苒儿来了,快坐。”沈苒行礼落座,
恭敬道:“不知夫人唤我何事?”“也无大事,只是这几日你归来,府中人都说你变了,
姨娘想着,或许你是在扬州受了什么委屈。”沈苒垂眸:“前些日子去了趟旧地,确有感触,
但府中一切安好,倒叫我宽心。”裴夫人轻抚手中香囊,忽而道:“听说你与翠娘走得近,
那丫头以前在你母亲膝下伺候,竟也在扬州落了脚?”沈苒不动声色:“是巧遇,
听她说这些年过得还算安稳。”“哦?”裴夫人笑意不达眼底,“你母亲当年事败,
牵连不少人。她却能全身而退,也是福气。”沈苒起身行礼,平静道:“夫人言之有理,
女儿记得,也该珍惜。”裴夫人略显不耐地挥手:“罢了,本就是唠叨几句,你下去吧。
”沈苒告退出门,刚踏出几步,身后传来低低一声:“沈苒。”她回头,只见裴夫人望着她,
神色幽深,“你聪明,就该知道,京中水深。若你再搅动浊浪,未必能全身而退。
”沈苒微微一笑,福身退去。走出门口,春风扑面,反倒更觉心凉。当夜,沈苒夜不能寐,
索性披衣在院中漫步。桃枝悄悄跟来:“**,我总觉得……这府里好像不太对劲。
”“你说得没错。”沈苒转身看她,“今儿裴夫人探我底,我心里已明。”“再等等,
再试一试。”第二日,她命人准备了些药材、丝绢,说要去探望长公主,亲自上门谢恩。
长公主府内,华贵依旧,侍从森严。沈苒一身素色衣衫,
恭敬请安:“多谢长公主前些日子的赏赐,苒儿心怀感激,不敢怠慢。”长公主眉眼淡然,
盯着她许久,忽而笑了笑:“你倒是知进退。”沈苒垂眸:“苒儿自知身份微末,
只愿在府中安分守己。”长公主轻轻摩挲手中茶盏:“你母亲,沈氏姚氏,
当年可不是这般低眉顺眼。”沈苒抬头,声音温和:“母亲行事张扬,吃了亏。
苒儿不想步其后尘。”长公主盯着她:“可你既不争,也不惧,倒像是另有倚仗。
”“公主误会了。”沈苒退后一步,规矩行礼,“苒儿不过是一介弱女。
”长公主轻哼一声:“但愿如此。”出得门来,桃枝才低声问:“您说,她信了吗?
”沈苒目光深远:“她若真信我,才是错了。”她不怕别人盯上她,
只怕自己没有筹码与人博弈。夜晚,裴景澜忽然唤她去书房。案上香炉缭绕,
他望着烛火不语。“听说你去见了长公主。”沈苒点头:“她若真有疑,我不去,
她也会叫人来请。”裴景澜沉默片刻:“她不会轻易放过你。”“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沈苒接过话,目光相接。“你手上的账册,是护身符;我若死,那便是你的催命符。
”裴景澜挑眉:“你倒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沈苒莞尔:“世子何必动怒?你若真杀我,
那你娘也不一定能独活。”两人相视片刻,俱是冷笑。“你果然和从前不同了。
”裴景澜靠在椅上,“这倒好,本世子正需要这样的人。”沈苒垂眸:“那便合作愉快。
”窗外春雨潺潺,灯火未熄。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夜。是博弈者落子的瞬间。京中权贵无数,
步步杀机。而她沈苒,已立于局中,再无退路。11.宴无好宴,暗箭难防三日后,
裴府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景象。裴夫人亲自设宴,广邀京中贵妇,名为接风洗尘,
实则是一次公开的试探与宣告。沈苒坐在偏席,身着素净青衣,鬓边点缀一枚白玉簪花,
清淡不争,却叫人移不开眼。“那便是沈家庶女?”“听说从扬州归来后,性情大变。
”“不过是个冲喜的媳妇,竟也能坐稳这位置?”耳边窃语不断,沈苒神情如水,
只是垂眸饮茶。裴夫人端坐主位,眼神扫过众人:“苒儿这几日乏了,仍愿出来陪诸位,
本夫人心中感念。”沈苒微微一笑:“夫人厚爱,苒儿自当感恩。”一语落下,
众人目光微变。她竟称“感恩”而非“感激”,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谦卑,也不傲慢。
这时,有位身着杏黄宫装的年轻妇人举杯道:“沈**自扬州归来,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沈苒端杯而起:“哪敢在贵人面前妄言趣事,不过在扬州重游旧地,
倒是见了一些父母旧人。”“父母旧人?”那妇人似笑非笑,“听说沈府旧事颇多,
如今有人再提,怕是会让人心惊。”沈苒浅笑,目光澄澈:“多谢贵人提醒,苒儿记住了。
”一场宴席,暗流涌动。裴夫人话语不多,却目光沉沉,落在沈苒身上的时候,
几乎透出一丝杀意。宴散之后,沈苒回到清月院,便唤桃枝进来。“你去查,
今日那位杏黄衣衫的夫人是何人。”桃枝应声:“是。”沈苒转身坐下,
取出那几页账册副本,细细翻阅。“有人已嗅到血腥味了。”她低声喃喃,“下一步,
得主动出击。”夜里,府中忽然来报——二房的林姨娘不慎落水,惊动满府。沈苒闻声赶去,
只见林姨娘浑身湿透,昏迷不醒。裴景澜也到了,
他望着水边低声道:“这池边明明昨夜才修缮,为何会塌?”府中仆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无人敢言。沈苒望向地面一排细密的足迹,又看了眼林姨娘的发髻,低声道:“这不是意外。
”裴景澜看了她一眼:“你又看出了什么?”“有人想借林姨娘出事,引你关注二房。
”“为何?”“借你的刀,杀你的亲。”裴景澜沉默半晌,冷声吩咐:“让人盯紧二房,
尤其是林姨娘身边的丫头。”沈苒望着那漆黑的水面,眸光幽深:“我去看看她身上的伤。
”夜色沉沉,四下皆静。沈苒走进屋内,看着昏睡中的林姨娘,轻轻掀开袖口,
果然看见一道被撕裂的痕迹——不是落水摔伤,而是尖器划破。她将袖口掩好,
低声对桃枝道:“从今夜起,夜里加派人手守院。”“**是担心……”“有人盯上了我。
”沈苒声音淡淡,“但我不会等着挨刀。”翌日清晨,长公主府来人,说是请沈苒过去一叙。
沈苒准备妥当上车,途经前厅时,却被管家叫住。“世子说,他要与您同往。”沈苒一愣,
抬头便见裴景澜身着墨袍立于廊下,神色清冷。“你去做什么?”“我倒要看看,
这位长公主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并肩入府,长公主已在茶厅候着。一见裴景澜,
她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只唤沈苒,你倒也上心。”“沈氏是我裴府媳妇,她去哪儿,
我自当跟随。”裴景澜神色淡然,却句句不让。长公主转向沈苒:“你这夫君,倒是护得紧。
”沈苒垂眸:“他自有他的盘算。”长公主轻笑一声,忽而挥手,
唤出一个妇人——竟是翠娘。沈苒心头一紧。“翠娘说,她在扬州见你时,
你曾与一个男子多次来往,似乎来历不明。”沈苒神情未变:“是我娘旧部之子,
幼时我曾唤他一声表哥。”长公主抬眉:“真是表哥?”沈苒坦然相迎:“若长公主不信,
可派人去扬州一问便知。”裴景澜淡淡道:“若真是通敌勾结,我裴景澜第一个不容她活。
”他一字一句,声声入骨。长公主盯着两人,半晌才笑道:“罢了,今儿不过是叙旧,
你们请回吧。”回府的马车上,沈苒望着窗外的街景,沉声道:“翠娘背主,我早该想到。
”裴景澜望着她:“你若想杀她,我助你。”沈苒忽然笑了:“我不杀她。
”“我要让她活着,看我如何一步步登高,看她跪地求饶。”裴景澜看着她,目光深邃。
“沈苒,你终究不是个心善之人。”她神色如常:“京中局势凶险,心软只会死得早。
”“你既助我,我便与你同谋。”马车驶入裴府,天光乍亮。她步步为营,
只为走到无人敢轻视的那一日。12.夜探藏书阁,旧账新仇沈苒自宴后归院,
未及片刻安宁,便接到桃枝传话,说是世子府藏书阁今晚无人看守。她眉头轻皱,未作声。
裴景澜此前有意提点,说藏书阁中藏有旧账册,或能解她心中疑惑。而这消息偏在今日传来,
显然是有人刻意引她前往。夜风凛冽,月色如钩。沈苒披了件藏青斗篷,
桃枝犹豫不决:“**,若是陷阱——”“这府中处处是陷阱。”沈苒声音淡淡,
“不如我主动踏入一回。”桃枝拗不过,只得提了盏灯笼,陪她悄然穿过内苑。
藏书阁位于后院一隅,地势偏僻,前些年裴府丁忧之后,便少有人来。两人翻过偏廊,
绕过竹林,终于抵达阁前。门未锁,微掩着,风一吹,发出细微吱呀声。沈苒抬手推门,
阁中果然无人。尘埃落满书架,香火未曾点燃,唯有几处灯盏未尽,透出微弱光影。
她屏息而行,借着微光仔细翻阅,终于在角落一只陈旧木匣中,找到了数册账本。打开一看,
笔迹娟秀,账目分明,正是当年裴老爷任户部尚书时的账册。“**,
这是……”桃枝低声惊呼。“是私账。”沈苒拣起一本,指着其中一页,“你看,
‘临江盐税、扬州织造、南漕北运’这些字眼,可不是寻常账目中会出现的。”她眉头微皱,
越翻越深,越发心惊。裴家当年能一跃成为京中权贵,绝非表面风光那么简单。
忽而身后一道轻响,沈苒猛然回身——一道黑影闪电般扑来。桃枝惊叫一声,沈苒反应极快,
抬手抓起烛台向那影子掷去。“叮”的一声,金属撞击。黑影退了一步,随即掏出短刃。
沈苒心中一沉,拉住桃枝就往门外跑。两人奔出藏书阁,脚下未停,
却听一声呼喝:“谁在那里!”值夜护卫提着灯火赶至,那黑影见势不妙,转身跃入黑暗。
护卫欲追,沈苒却拦住:“别追了。”她稳了稳气息,淡声道:“我是来查些旧账,
未曾想惊动歹人。此事,请禀报夫人。”护卫不敢多问,忙去通报。回院后,
桃枝仍惊魂未定:“**,那人是冲您来的。”“自然。”沈苒冷笑,“能知我来此处,
时间点得这般巧的,除了裴景澜,便只剩裴夫人。”“那我们还要继续查吗?”“查。
”沈苒眼神坚定,“真相就藏在他们不愿人知的地方。”次日一早,裴夫人果然传唤。
正厅内香烟袅袅,帘影摇曳。裴夫人面色不善:“你昨夜为何擅入藏书阁?
”沈苒不卑不亢:“回夫人,妾身近日无意中得知母亲旧年在扬州时曾替人保管些物件,
疑似藏于藏书阁,便去一探。”“藏书阁非你能擅入之地!”裴夫人厉声。沈苒跪下,
低头道:“妾身知错,愿受罚。”裴夫人本欲大作文章,谁知一旁裴景澜却开口:“母亲,
此事我允了她。”“你?”裴夫人愣住。裴景澜面无表情:“我也想看看,当年的旧账,
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沈苒低头遮住唇角微笑。局中再添一子。当晚,她翻遍了那几册账目,
果然在其中一页发现了“姚氏”之名,正是她母亲。她忽有所悟。当年母亲被逐出京,
绝非单因闺阁之过,而是……知晓太多。而这些太多,恰恰是裴家如今最怕暴露的秘密。
沈苒闭上账册,望向窗外夜色——旧账未清,新仇已结。她必须抓住每一线机会,
替母还清旧恨,也为自己谋一条活路。月色如水,映在她眼中,寒意未退,杀意已起。
13.风雨欲来前的静默天光微亮,沈苒尚未起身,院外便传来脚步声。
是裴府下人前来传话——裴夫人今天早晨要在佛堂祈福,让她也一同前去。
桃枝皱眉:“她这是何意?好端端的,忽然叫您去佛堂?”沈苒唇角含笑,
淡淡道:“她是想试探我心。”更何况,佛堂是裴府最为清静之地,
也是裴夫人最常出没之处。她叫自己过去,不是心虚,就是另有安排。洗漱完,
沈苒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头上只簪了根素玉簪子,素净温婉。佛堂内香烟袅袅,
裴夫人已跪坐蒲团前,正虔诚诵经。沈苒随之跪下,静静合掌。良久,裴夫人收了经本,
睨她一眼:“你这孩子倒是淡定。”沈苒垂眸答道:“心静,自然安宁。
”裴夫人轻轻冷哼一声,道:“你母亲当年也曾在这佛堂跪拜过,求的是一世安稳,
可惜……”话锋一转,她含笑望来,“你如今回来,我倒是想问问,
你真是愿意在这裴府安分守己,还是心有不甘?”沈苒抬头望着她,
语气不卑不亢:“我如今所求的,不过是太夫人一句认可,以及世子一句安稳。
”“你若真这么想,就该懂得规矩。长公主对你有所疑虑,你怎还敢主动登门?
”沈苒垂眸道:“正因知她疑我,才不得不早些应对。”裴夫人神色微沉,
“你倒是胆子不小。”沈苒起身施礼,平静道:“若夫人无他事,苒儿便先行告退。
”裴夫人冷眼看她离去,手中佛珠缓缓转动,眼底阴翳更甚。回到院中,
桃枝低声问:“夫人没为难您吧?”沈苒摇头:“她试了试我的底罢了。”“这几日别出门,
等裴景澜来找我。”她声音低沉,“他若还想借我之力,就该现身。”午后,
一道暗卫传信而来,只一句话:酉时,西厢藏书阁。沈苒微微颔首,将那纸条折好焚毁。
酉时刚至,夜色沉沉。裴府的藏书阁在西厢偏远处,常年无人涉足。沈苒身披斗篷,
避开巡夜的婆子与小厮,一路潜行而至。阁内光线昏暗,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
裴景澜已在等她,身着常服,神色清冷。“你来了。”他低声说。“你叫我来,
不会只是喝茶吧。”沈苒走近他,毫无惧色。裴景澜嘴角勾起:“自然不是。
”他将一封密信递至她手中:“京中兵部侍郎张睿之女张文韫,即将入府,与我议亲。
”沈苒看他一眼:“那你还唤我来做什么?喜事将至,你我该避嫌才是。
”裴景澜冷笑一声:“张家之女,哪是来做妻的,是来做探子的。”“张睿曾暗投于太子,
如今太子风头正盛,张家自然也想借我之力攀上太傅府。你以为这桩亲事,是为我好?
”沈苒沉默片刻,终道:“那你想如何?”“我要你查清张家此次入府的真正目的。
”裴景澜盯着她,眼神幽深,“你聪明,有心机,又不为我所用,不是可惜了?
”沈苒缓缓笑了,眼底却无半点温度:“你信得过我?”“我信得过你有自保的心。
”两人对视片刻,裴景澜低声道:“张家的来人,明日就进府。你若能将他们的底细查清,
我便给你母亲的案子一条出路。”沈苒神色微震,眸光微凝:“你当真?
”裴景澜点头:“我既开口,便不会反悔。”沈苒将信收好,起身道:“那我便试上一试。
”夜色愈深,风起云涌。藏书阁外,是无边黑夜,而沈苒已走入局中,无法回头。次日,
张家送女入府,一切热热闹闹。张文韫穿着一身桃红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