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条消息发出去,另一头没再回。
江随对我的态度一直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之前每次发疯查岗,他也只是静静听完我说话,之后一言不发挂断电话。
我以为这次大概也会和之前一样。
然而晚上的时候,许久没见面的江随突然回来了。
他倚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我。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我闹?难不成就因为我找了顶级设计师给清眠设计婚纱这件事?」
江随身上的烟草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被冷冽的寒气压了下去。
我凑近了才闻出来。
江随似乎是刚在什么应酬里抽身,急匆匆赶回来似的。
我鼻子一向很灵,凭着蛛丝马迹就能和江随找茬。
放在以前,我早借机发作骂他赢荡不要脸,没有有妇之夫的自觉,就知道在外面鬼混。
可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婚礼的事,连和他吵架的心情都没了。
我小声说:「我最近不太舒服,乔清眠的婚礼我不想去。」
江随笑了,冷嘲道:
「是不想去,还是心虚不敢去?你也知道你对不起她?」
江随是被逼无奈才和我结婚的。
如果不是我这个意外,他的妻子本该是乔清眠。
他和乔清眠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家老早就有联姻的打算。
江随虽然玩得花,身边暧昧对象不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奢望女朋友这个位置。
她们都知道,最后能和江随在一起的人,只有门当户对的乔清眠。
可偏偏我不知道。
这群该死的有钱人,总戏弄我这种老实巴交的本分好女人。
江随和兄弟们玩大冒险输了,于是被兄弟们要求来和我表白。
江家大少爷放低身段和一个土包子表白,土包子不识好歹拒绝。
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能乐一乐。
然而他们低估我了。
我土到消息闭塞,连江随是谁都不知道。
我只看见有个挺帅的男的说喜欢我,他笑起来的时候像狐狸精显灵,给我迷得七荤八素。
我心脏扑通扑通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就放心跟姐处,姐以后肯定让你幸福。」
江随一下笑不出来了。
我当晚回家,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通知一遍,恨不得腰上挂个喇叭,说我找了个腿长屁股翘的对象。
江随当我有病,回学校之后就没搭理过我。
但我还是单方面把他当我对象。
差不多隔了半年,江随实在受不了,于是过来和我坦白。
我被气得不轻。
「你啥意思?你耍我们老实人呢?」
江随不但不道歉,还出言嘲讽我:
「偷着乐去吧,我和你表白这件事,够你炫耀好几年了。」
我被气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好好好,让我炫耀是吧?
那我就好好炫耀!
我恨不得开八百个社交账号,每天发各种神经病文案。
【江随主动和我表白那天,他说我魅力四射,身材火辣,小鸟依人,却又气场强大,让他一眼万年。】
【我的乖乖江随老公被朋友推着和我表白时,只会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傻兮兮地看我,像无辜小鹿一样,说话都不利索,紧张到极点时,还打了个小小的奶嗝,顿时羞得吧嗒吧嗒掉眼泪,恼羞成怒地原地跺脚脚。】
【江随比较百变,是个带得出去的好男人。表白时,他说话娇娇弱弱惹人怜爱;对内,他是温柔贤夫;对外,他是狂野狼王。被狼王保护过的女人,怎么会再喜欢上路边的野狗?】
【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因为我是江随的女人。江随看似随和,但如果触碰他的逆鳞,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暗。江随是童脸狼,表面上单纯天真,实际上你不可能算计得了他,因为从一开始,你就被他布局了。】
发文案的是我。
丢脸的却是江随。
每天刷屏几十条不重复的文案,大家已经分不清是玩梗还是真的了。
周围开始有人给江随起外号,说他是童脸狼,奶嗝娇夫,狂野狼王。
江随每天来学校都挂着两个黑眼圈,像是被鬼缠上了。
有人甚至开始给乔清眠起外号,说她是童脸百变狼王的女人,是狼族女王,以后就等着幸福去吧。
乔清眠渐渐开始远离江随,见到他自动退到八米开外。
江随的好兄弟们也没能幸免。
大家告诉他们小心,别被狼王布局了。
江随从一呼百应,到狗不理,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未婚妻跑了,兄弟们也没了。
江随崩溃了。
他那天喝了很多酒,情绪上头之后过来找我吵架。
「清眠跑了,朋友也没了,你目的达到了,现在你满意了?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么,好啊,我满足你!你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江随神志不清地拿着户口本,拽我去民政局领了证。
我满心想的都是嫁入豪门了。
再坏还能坏哪去?起码日子不穷了。
结果婚后我发现,日子依旧穷。
结婚证像是合租合同,仅此而已。
天杀的,敢骗老子!
自那之后,我逮到机会就和江随吵架。
我俩纯属互相折磨,却从来没提过离婚。
如今这是第一次。
江随眉头轻皱,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不想再听你提离婚这件事,你用尽下作手段换来的婚姻,你以为是你想离就能离的吗?」
「至于清眠的婚礼……除非你死了,不然抬也把你抬去。」
江随冷哼一声,不再看我。
他脱下外套时,一支口红从外套的口袋掉出来,滚到我脚边。
江随呼吸一滞,身形都僵硬了。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脚边的口红,沉默片刻后弯腰捡起,在一边的柜子上放好。
那支口红不是我的,我也懒得去问是谁的。
若是放在往日,我估计早就重拳出击了。
可现在,我满脑袋都是江随那句不想去也得去,抬也要把我抬去。
晚上,江随洗漱好上床的时候,我还在发呆。
江随拨通了乔清眠的电话。
江随徐徐开口,声音是我不曾听过的温柔。
「婚礼的事你不要担心,我说过我会负责到底的,你好好休息。」
「小时候你和我说过的,想要童话一样的婚礼,我一直都在帮你记着。」
我恍然想起,我和江随之间没办过婚礼,甚至没什么人知道江随已婚的事。
对他而言像是报复一样的婚姻,他当然懒得去办什么婚礼,闹得人尽皆知。
江随自己对已婚的身份虽然不曾刻意隐瞒过,但也从未在公共场合主动说过关于我的半个字。
我闭上了眼,假装睡着了。
江随电话挂断后,房间里再次归于宁静,只留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
实在太近了,我想忽视都做不到。
我始终没睁眼,却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近在咫尺。
江随坐在我身边,似乎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抬手,轻轻戳碰我的眼睫。
我本能地皱了下眉,江随这才收回手。
装睡是装不成了,我只好睁眼看他。
江随面上闪过一瞬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开口问了句废话:
「你睡不着吗?」
「刚被你的电话吵醒。」
我与他之间,像这样心平气和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江随破天荒地开口解释起来:
「我和清眠毕竟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我嗯了一声,抬手关了床边的小夜灯。
「我知道。睡觉吧。」
房间里再次归于让人窒息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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