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修文相恋八年,终于修成正果,
婚礼当天,我一句愿意嫁给他还没说完,就被婚庆布置的水晶灯给砸破了头。
沈修文疯了一样抱着我冲去医院。
可惜医生说我后半辈子大概率就是个植物人,除非有奇迹。
但他几乎还是每天都来医院给我讲故事。
努力了三年后,我终于醒了。
沈修文赶来医院时,身后却跟了个怯生生的姑娘。
正是当年我们婚礼的那个策划师。
后来当危险再一次来临,他下意识护住许诺而将我留在原地时。
我们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对方煞白的脸。
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1
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走廊外的护士站内,几个年轻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26床的病人终于醒了,真是个奇迹”
“她老公一定高兴死了吧,三年了,能坚持下来的可不仅是有钱就行”
我心中涌上了一阵甜蜜,沈修文昨天还来我的病床前待了半个钟头,
不知道等会看见我,他会不会哭出声来。
我朝护士小姐姐借了一面小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比三年前要消瘦很多。
医生来看过后连称奇迹,又为我约了几项该做的检查。
直到一阵急切地脚步声传来,沈修文气喘吁吁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我抬头看去,三年不见,他也瘦了许多,
眉眼间多了几分疲惫,想来这三年里,他并不好过。
四目相对,我近乎痴恋地看着他,想将这三年来的思念一口气看个够,
仿佛时间就要停滞在此刻。
“那个......”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发现,沈修文的身后还藏着一个人。
她穿着一身小香风的套装,还带着一只miumiu的发卡,嘴唇亮晶晶的,与病床上稍显疲态和狼狈的相比,简直不要太好看。
我只看她有些眼熟,一时却记不太清,
直到她偷偷看了一眼沈修文,走到我的病床前。
“李小姐,您真的醒了。我一直想当面跟您道歉,对不起......”
小姑娘鞠了个90度的躬,态度非常诚恳,并迟迟不肯起身。
我这才想起,原来她就是三年前我们婚礼的那个策划师许诺,那个水晶灯,是她亲手安装的。
第一次接待我们时,她跟在经理的身后,也是这般怯生生的样子,
我欣赏怜悯,在外打拼总是不容易的,于是专门点了她接下我们那单生意。
还记得那天她眼睛亮亮的,一直在同我道谢,说一定会努力,给我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确实挺难忘的,我差点就噶在了婚礼上。
还没来得及和沈修文执手相看泪眼,讲述这三年分别之苦,
先被小姑娘的道歉给打断,我一时有些尴尬,反应过来时,想要伸手扶她,却被沈修文抢了先。
沈修文上前一步,扶起了还弯着腰的许诺,我的手停在半空,讪讪得收了回去。
“没事,是个意外,也不怪你。”
然后我又看向沈修文,粲然一笑。
“好久不见”
可他并没有我意料中的激动,反倒是许诺,欲言又止地看向沈修文。
“微微还需要做些检查,你先回去吧”
许诺咬着唇,看着十分委屈,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病房。
我才反应过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沈修文是对许诺说的。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2
接连检查后,医生断定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躺了三年肌肉有些退化,还需要定期做一些康复训练,沈修文为我办了出院手续。
离开时和护士小姑娘们挥手道别,看她们神色有些异样,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下意识地挽上了沈修文的手臂,却察觉他的身体突然一僵,
见我看他,才抿了抿唇说:“没事,你慢慢走,不急。”
停车场内,沈修文熟练地拉开一辆绿牌特斯拉的车门,
我见状打趣他:“当初是谁说买电车都是智商税的?”
沈修文含糊道:“这几年电车发展的很好,上车吧。”
坐进副驾,拉安全带时,却发现上面挂着一个可爱的库洛米装饰。后视镜上挂着一只紫罗兰的平安符,我的腰间还放着一只粉红色的腰靠,与他这个极简风的内饰有些格格不入。
我愣了愣,以往我要在车里加些小装饰时,他总是板着脸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会不安全,影响安全气囊的弹出,天热晒化了还要留胶,难清理。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沈修文开着车,顺口道:“车里有些空,助理买的。”
沈修文的车一路停在我们过去的家楼下,打开房门后,他却没有进来。
也没有和过去的几年一样,会笑着吻过我的额头。
他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我:“微微,我找了阿姨稍后来照顾你,你先休息,公司还有事,我晚些回来。”
哪怕我藏着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还是压下了心中那些委屈,装作大方的调皮一笑:“去吧,好好赚钱养我哦老公~”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直到电梯停在一层,我才回到屋内。
这套房是三年前结婚时买的,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大到沙发桌椅,小到一个杯子,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此时,还保留着三年前的样子,分毫未变。
我的心又软了一块,或许他只是有太多话要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认识沈修文的时候,才十三岁。
那时他妈妈提着一只厚厚的行李箱,带着沈修文搬来我们这条街,住在我家隔壁。
搬家的第一天,沈阿姨就带着沈修文挨家挨户的问好,并送来了亲手熬的草莓酱。
他们孤儿寡母,生活总是不容易的。那时候大家都还很友好,不会带着恶意的目光去看人。
我妈蒸包子总是多蒸一些,然后踹我一脚让我去送。
沈修文每次都臭着脸不说话,但包子一口气能吃八个。
他转学到我们班也基本不和我说话,直到有一次回家路上,我被几个校外学生拦路抢了钱
他才每次放学后慢吞吞的收着东西,然后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修长,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又交缠在一处。
就像我和沈修文,之后的人生。
再醒来时,我摸到手机已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再摸身侧,是一片冰凉。打开卧室门,客厅黑漆漆的,只有阿姨做好了晚饭摆在桌上,已然凉透了。
我皱着眉拨通了沈修文的电话:“几点了,你还不回家吗?”
电话那头他似乎是已然睡熟又被惊醒,有些神志不清:“什么家,我在家”
我顿时一愣,又看了看手机,确定是沈修文的电话没错。
那,你在谁的家......
3
沈修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挂断电话后大约半小时,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衬衣也有些皱了,面露疲色。
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沈修文点了一根烟,衬得他嗓音沙哑。
“三年前你出事后,我实在太难接受,只要在这个房子里,我就会想起你,想你是怎么一点一点布置我们的家。在这我根本睡不着,所以后来我就又买了一套房子搬了出去,这里就一直保留着三年前的样子,刚刚从公司忙完,我习惯性地就回了那边......对不起微微......”
我勉强笑笑,试图强行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
“没事的,现在我回来了......”
沈修文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抱住了我,喃喃道:“微微,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十六岁那年,我和沈修文高二。
同往常一样,出门时老妈往我手里塞了两瓶牛奶。沈修文单肩背着书包,站在街口等我,
我熟练的将牛奶塞进他口袋,并掏出一颗煮好的鸡蛋。
直到晚自习,嘈杂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从课桌上直起身子。
课窗外,浓烟并着火光,将黑夜照亮,仿佛要烧红了整片天。
我愣住了,那正是我家的方向。跑到后排摇醒趴在课桌上补眠的沈修文。
我俩对视一眼,向家的方向狂奔,被赶到的消防与公安死死拦在警戒线外。
一夜之间,长街被烧了个精光。我和沈修文再也没有了家。
十六岁的沈修文两眼通红,他扶住我的肩膀说:“李幼微,从此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那夜我回了卧室,一墙之隔,沈修文在客厅抽了半宿的烟,而我也一夜无眠。
有什么在这三年里,悄悄地改变了,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过去的朋友们知道我苏醒的消息都纷纷发来问候,约好了要一起聚一聚庆贺一番,
我知道沈修文公司还有事要忙,大方地说可以自己打车。
他如释重负,只将聚会时间地点发在我手机上便匆匆离去。
我坐在网约车奔赴酒店时,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足够这个世界,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那人呢,三年时间,人心也会变吗?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永远爱我,不放弃我,那只能是沈修文
在此之前,我一直坚信不疑。
也是这三年来支撑我,让我拼了命的想要苏醒的动力。
可昨夜他的沉默与欲言又止却明晃晃地揭露了一个现实——他有事瞒着我
那个我不曾见过的新家
那个喜欢库洛米和粉色小猪靠枕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我打开聚会包厢的大门,原本的热闹戛然而止。站在中间的女孩面色通红,她看向我时有些紧张,原本握着她手的那个人飞快的松开,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朋友们反应过来,一起朝我涌来问候,陈淼给了我个拥抱大大的拥抱,只有沈修文还站在原地。
而那个女孩怯生生地走上前,不再唤我李小姐,而是微微姐。
我闭了闭眼,是她。
4
沈修文这才迈步上前,他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微微,许诺现在是我的......助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沈修文和许诺坐在我的左右两侧,他们二人没有一句对话,许诺似乎对我有些惧怕,或许是有些愧疚,整场下来对我十分殷勤。
我一抬手她便递来纸巾,杯子空了一半就殷勤添水,
如果她没有惊慌到打翻两次水杯就更好了。
沈修文皱着眉斥责她干不好就不要干了,
许诺小声嗫嚅说着对不起。
我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这水是洒在我身上的,和他说什么对不起?
服务生端上一盅熬的雪白的鱼汤,许诺又忙不迭地要为我盛汤。
沈修文放下筷子:“微微还在观察期,不能吃这些发物”
许诺愣住了,说着对不起,失魂落魄地坐下,像只木偶一样将鱼汤往自己嘴里送。
沈修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察觉他的生意似乎都拔高了许多“你海鲜过敏不知道?不要命了?”
许诺的眼睛更红了,
一旁的陈淼面露尴尬,小声朝我说:“这家餐厅不好吃,下次不来了。”
谁说这餐厅不好,这餐厅可太好了。
洗手间补妆时,陈淼才悄悄告诉我,
原来三年前出事后,许诺就被婚庆公司辞退了,并且威胁她我们要追究的责任和赔偿都由她一人承担。她没有办法,在公司堵住了沈修文,哭的梨花带雨。
沈修文还不至于要她来赔偿,但也确实对这个间接害了我的人没有任何好脸色。
许诺却反复说着对不起我,铁了心的赔罪。她日夜蹲守沈修文,并写下了欠条,说一定会打工偿还这一切。
沈修文为了羞辱她,说公司缺个清洁工,没想到许诺答应了。
此后不管沈修文如何折辱、迁怒她,许诺都一言不发。连带着我的朋友们对她冷嘲热讽,她也照单全收。
“她可真是贱啊”陈淼对着镜子补口红一边说道
是吗,那她是什么时候从清洁工变成助理的?
又是什么时候,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而你们都觉得这很正常,没什么不妥的
在那些我沉睡的夜晚。
她已经潜入了你们的生活,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甚至,已经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沉睡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满心都是如何苏醒,回到大家的身旁,
可清醒的人,脚步并没有为我停留,生活还在向前。
我突然想起前几日沈修文来医院接我时那不名的目光,许诺弯腰鞠躬在我身前。
沈修文,你究竟是为我的苏醒而欣喜若狂。还是为她弯下的腰而突然心伤?
陈淼还在洗手间接着电话,我有些胸闷先出来,
走廊上,有个人半倚在墙边叼着根烟,正吐出一个烟圈。
我顿了顿脚步才辨认出是秦越,他是我们高三时的同学,和沈修文关系不错,三年前还是沈修文的伴郎,只是那时我满心满眼都只有沈修文了,和他倒不算太熟。刚刚吃饭时,他也坐在我对面的位置,没什么寒暄。
我朝秦越笑笑,算打了招呼,他却没由来的拦住我的去路。
“你不生气吗?”
没头脑的一句话,我却莫名觉得他说的是沈修文与许诺,
皱了皱眉,我无法违心的说不在乎,却也不愿多说。
秦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记得你大学也是学数科的,沈修文的公司,是你俩一起创办的吧?”
说着,他往我手里塞了张名片:“有需要联系我,当然,希望你用不上”
他掐灭了香烟大步流星离去,只剩下莫名的我站在原地
低头看去,名片上赫然——微生科技董事长,秦越。
5
聚会散场,沈修文无视了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许诺,打开车门带我回家,
车内他轻叹一声:“微微,许诺她......”
“我承认三年前那是意外,我不会把账算到她头上,但是不追究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不会还要我和她做朋友吧?”我冷冷的打断他。
沈修文的笑容敛却:“是,当年是她工作有疏忽,但你也说了那是一个意外,她这几年为了道歉赔罪也不容易,我没少给她气受。我让她做助理也是她有能力,做个清洁工实在是浪费了”
眼见沈修文一直辩解,我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沈修文,躺在医院险些死透了的,是我。除了我醒来时那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她的道歉和赔罪,我收到了吗?你总不能慷他人之慨,要我为你的正义买单?”
沈修文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似是失望。
“微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咄咄逼人?她只是一个助理而已。”
“你会记得助理海鲜过敏?还是助理可以在你车上放这个东西!”
我一把下安全带上的库洛米,朝他脸上甩去:“沈修文,谎话骗骗自己就算了,你跟我说,不觉得可笑吗?”
沈修文捧着库洛米怔住,我眼见他呆滞模样,解开安全带下车,拦了辆出租头也不回的离开。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大学时社团的学妹找各种理由和借口给他送爱心餐,我问他是如何解决的。
他只笑着揽过我:“我说,我女朋友说你做饭挺好吃的,你下次能送两份吗?她骂我神经病”
当时我俩笑作一团,他得以道:“这些小把戏才难不倒我,我可是熟读男德课文的人”。
公司刚起步时,也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他身上贴,
吓得沈修文告诉人事部,以后尽量只招男的(还得是直的)助理更是万万不可。
从十六岁开始相依为命,我们俩用着微薄的一些补偿艰难度日。
沈修文每一个放学的夜晚都会去打零工,我们这对失去了亲人的苦命人彼此相依取暖。
失去母亲后他仅用了几天,就默默为我撑起了一座遮风挡雨的堡垒。
直到十八岁那天,沈修文赶在最后一刻一路跑来为我点亮了蜡烛,微小的蛋糕被他藏在怀中,却在颠簸中碎了一半。在他懊恼和愧疚的目光下,我不顾一切吻了他的嘴角,往后的八年里,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离开了长街和小镇,在更大更好的城市生根发芽。
他用了八年时间才为我准备了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如果没有婚礼上的那场意外,或许此次此刻,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一切都会不一样。
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回到家后许久,沈修文都没有回来
我打开手机却刷到了许诺的朋友圈,原来当初为了沟通婚礼细节,我是加过她的。
“偷来的幸福注定是要还的吗?十二点的钟声一过,我还是那个小丑......”发送时间是在二十分钟之前。
我再刷新,这一条却被删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在副驾驶上的***和一张夜景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眼睛却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安全带上的库洛米格外的刺眼,还有沈修文精瘦的一只手臂。她配文:“不,有人说,我值得。”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她的名片,删除
然后拨出了一通电话,
“秦总,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