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业内闻名的调香师林未,凭借着对气味无人能及的敏锐和创造力,我挽救了老公沈烬濒临破产的科技公司。
我销毁了我视若生命的、独一无二的香基库,只为替他消除一次足以致命的商业危机。
他曾承诺给我一个专属的香气王国。
后来他确实做到了,他的公司成为行业巨头,他也给了我一个配备顶尖仪器的实验室,以及沈太太的身份。
可五年后,他高调示爱的新欢,那位当红女星白蔓,借口“清理空间以激发新灵感”,让人砸毁了我实验室里所有的珍稀原料和仪器,刺鼻的混合气味弥漫了整层楼。
沈烬的声音平静无波:“一些化学品和瓶瓶罐罐罢了,她高兴就好。”
我们的儿子小哲只是为我说了几句,就被沈烬斥责顶撞长辈,将患有严重幽闭恐惧症和黑暗恐惧症的孩子锁进了地下储藏室。
我疯狂拍门想要救他,却被沈烬的保镖死死拖开。
“你不是最擅长安抚人心吗?我想小哲也遗传了你的镇定,这点小场面,他能应付。”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我的孩子,也燃尽了我最后一点情意。
“林未,你忘了,你也让白蔓失去过一个孩子,这次算扯平。”
留下这句话,沈烬带着白蔓离开了别墅。
我靠着墙壁,身体的力气被抽干,慢慢滑坐在储藏室冰冷的门外。
“孩子,这里太冷了,妈妈带你走。”
1
我的助理方晴几乎是咆哮着,狠狠拔掉了通往地下储藏室区域的所有监控电源线。
火花闪烁,屏幕骤黑,才止住她砸毁一切的冲动,转而抱住我泣不成声。
几分钟前,小哲小小的身体被医护人员从里面抬出来,已经没有了温度。
那扇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他的呼救,也隔绝了他所有的生机。
全是拜他那个冷酷的父亲所赐。
方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林姐,他怎么能这么狠?小哲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还有你的实验室!那些原料是多少年的心血!他明明知道那是你的命,怎么能任由那个白蔓毁掉!”
“白蔓那个孩子根本就是她自己不小心弄掉的,甚至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都难说,凭什么赖在你头上?你为什么不跟沈总解释清楚?”
我没有告诉方晴,我解释过,无数次。
沈烬不信,他只信白蔓的眼泪。
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他的不信。
见我沉默,方晴渐渐止住哭泣,只是红着眼眶,陪我一起蹲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的眼泪似乎在找到小哲身体的那一刻就流尽了。
此刻的我异常平静,只是用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小哲掉落在门外的安抚小熊。
上面有干涸的、深色的痕迹,也许是眼泪,也许是别的。
小熊软软的绒毛都被浸透,变得僵硬。
不久前,小哲还抱着它,骄傲地告诉我,他可以在妈妈的晚安香里,关灯自己待五分钟了。
他是那么努力,想克服他的恐惧。
我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将小熊包裹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好似抱着我的孩子。
“方晴,我们先上去,把他常用的东西收拾一下。”
方晴伸手想扶我,眼底全是担忧:“林姐,你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脸色白得吓人。”
“没事,我想自己抱着。”
“这小家伙,越大越不爱让人抱了,现在,我想多抱一会儿。”
回到楼上卧室,远远看见沈烬的特助张秘书,带着两个保镖等在门外。
她永远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表情一丝不苟。
我心头一沉,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方晴抢先一步,语气尖锐:“张秘书不去服务你的老板和那位大明星,跑来这里做什么?看我们林姐的笑话?”
张秘书推了推金丝眼镜,视线并未在我身上停留,反而扫视了一下卧室:“小少爷呢?”
我抱紧怀中的外套,指甲掐进掌心,声音轻得像羽毛:“他睡了。”
张秘书显然不关心答案,她公事公办地开口:“沈总让我转告林总监,今天的事情是对小少爷的一次挫折教育。”
“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不懂事,恐怕就不是简单的储藏室了。”
“这些话,也请林总监转告小少爷,让他引以为戒。”
沈烬的话,宛如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我心脏最深的伤口,再狠狠拧动。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我的孩子,他听不见了。”
也许是我怀里外套包裹的形状太过明显,也许是我此刻的状态太过死寂。
张秘书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顿了顿,继续用她毫无波动的语调说:“沈总还吩咐,给林总监带来一件小礼物。”
她身后的一个保镖上前,打开一个精致的盒子。
里面是一个密封的玻璃试管,装着透明的液体。
张秘书将它递到我面前:“这是市场部最新研发的香水样品,用了新型合成原料,沈总想请林总监评鉴一下,给个专业意见。”
我盯着那液体,一股熟悉的、却又带着廉价化工感的甜腻气息隐约传来。
是我当年为了救沈烬,亲手销毁的那款独一无二的香基的主调。
他竟然用这种拙劣的仿制品来羞辱我。
方晴瞬间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东西送到,你们可以滚了!”
她作势要去抢那支试管。
我知道张秘书只听沈烬的命令,拦住方晴,低声说:“助理年轻不懂事,张秘书别介意。替我多谢沈总的‘礼物’。”
张秘书却没动,镜片后的眼睛看着我:“沈总吩咐,需要亲眼看到林总监给出初步评鉴反馈。”
“沈总的命令,我必须完成。”
方晴眼圈又红了:“你们太过分了!林姐身体不舒服,闻不了这些东西!”
看着张秘书不为所动的样子,我惨然一笑,推开方晴。
罢了,这么多次羞辱都受了,不差这一次。
离颁奖礼还有三天,我不能在这时候惹麻烦。
我伸手,接过那冰冷的玻璃试管。
张秘书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沈总还是看重您的专业能力的。”
我去他的看重。
在张秘书的注视下,我拔掉塞子,将试管凑近鼻端。
一股刺鼻的、甜腻的、带着塑料质感的化学气味猛地冲入鼻腔。
大脑嗡地一声,剧烈的刺痛从眉心炸开,眼前瞬间发黑。
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呕吐,只有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踉跄后退。
手一松,怀里的外套滑落在地,包裹着的小熊滚了出来,沾上了地毯的灰尘。
“林姐!”方晴惊呼,扶住我。
我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抬手一抹,指尖一片猩红。
嗅觉神经好像被这劣质的化学品灼伤了,什么都闻不到了,只剩下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
张秘书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但还是公式化地说:“看来林总监需要休息,评鉴报告可以后续再补。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带着人,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我慌忙捡起小熊,用衣袖胡乱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和我的鼻血,嘴里喃喃着:“对不起,弄脏你了,宝宝。”
2
方晴打来温水,我让她找来了我平日清洁香料工具的专用软布和植物精油。
我想把小熊清理干净。
小哲爱干净,不能让他的小熊脏着。
我小心翼翼地用软布蘸着温和的清洁液,一点点擦拭小熊身上的污渍和干涸的血迹。
那些痕迹顽固地渗入绒毛深处,怎么也擦不彻底。
擦着擦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我以为我的眼泪早已干涸,此刻却又有滚烫的液体不断滴落,砸在小熊身上,晕开新的水渍。
我用力眨眼,不想让泪水妨碍我,我要看清楚我的小熊。
我试图拧开一瓶小哲最喜欢的、带有淡淡柑橘和洋甘菊气息的安抚精油,想滴几滴在小熊身上。
那是他每次不安时,闻到就会平静下来的味道。
可右手手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才发现小指和无名指关节肿得厉害,皮肤下透出青紫。
是砸储藏室那扇铁门时留下的。
连一个小小的精油瓶盖,我都拧不开了。
奇怪的是,之前竟然一点没感觉到疼。
或许,心死之后,身体的痛楚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方晴看着我的手,脸色大变,立刻拿起手机:“林姐,我马上联系陈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我没阻止她。
过了一会儿,方晴放下电话,脸色难看地走过来,声音艰涩:“林姐……陈医生说,他被沈总派去照顾白小姐了,说是白小姐受了惊吓,需要二十四小时看护。”
我的心彻底沉入冰窖。
就在这时,方晴手机上弹出的娱乐新闻推送吸引了我的注意。
屏幕上,一场星光熠熠的慈善晚宴正在直播。
镜头给到了沈烬和他身边的白蔓。
白蔓穿着耀眼的礼服,正对着镜头巧笑嫣然,展示着她颈间的一条项链。
项链的吊坠,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质香囊。
那是我亲手设计,找工匠定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
里面装着我为小哲特制的、能缓解他焦虑情绪的固体香膏。
那是小哲从不离身的宝贝!
它怎么会戴在白蔓的脖子上?!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猛地站起身,眼前阵阵发黑。
“林姐!”方晴被我吓了一跳。
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
“林姐,你要去哪里?你冷静点!”方晴在身后焦急地喊着。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拿回我孩子的东西!
一路飙车,闯了几个红灯,终于赶到举办晚宴的酒店。
晚宴入口处戒备森严,保安拦住了我。
“对不起女士,请出示您的请柬。”
“我是林未,沈烬的妻子!让我进去!”我声音嘶哑,试图推开保安。
我的失态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闪光灯开始闪烁。
很快,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沈烬的贴身保镖快步走了过来,礼貌而强硬地拦在我面前。
“太太,沈总在里面有重要活动,请您冷静。”
“让开!我要进去找沈烬!”我挣扎着,但受伤的手使不上力气。
正在这时,沈烬沉着脸,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没有丝毫关心,只有浓浓的不耐烦。
“林未,你又在发什么疯?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他压低声音,语气里的责备和嫌恶毫不掩饰。
“沈烬,”我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白蔓脖子上的香囊,是小哲的!你让她还给我!”
“什么香囊?”沈烬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身后的白蔓听到动静,也跟了出来。
当她看到我,又听到我说的话,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突然捂住心口,身体摇晃着倒向沈烬怀里,呼吸急促,声音微弱:“阿烬……我、我心口好疼……她、她是不是想害我……我好怕……”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沈烬立刻紧张起来,抱住白蔓,焦急地喊:“蔓蔓!你怎么了?快叫医生!”
一片混乱中,白蔓的手指仿佛不经意地松开。
那个银色的小香囊从她颈间滑落,掉在地上。
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侍者立刻上前,弯腰捡起,恭敬地说:“沈总,白小姐,掉落的物品我们会妥善保管,宴会后统一处理。”
说完,他拿着香囊,迅速退入了人群。
我的心,随着那个消失的香囊,一起碎裂。
3
白蔓被“紧急”送往医院检查,沈烬处理完后续,才在酒店的休息室里找到我。
他脸上带着应酬后的疲惫,和一丝未消的愠怒。
“小哲那个香囊,我会让张秘书处理掉。”他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感情,“那种不吉利的东西,留着没什么用。”
“林未,我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你彻底清醒,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甚至吝于再看我一眼,仿佛我才是那个麻烦的制造者。
方晴趁着沈烬接电话的空隙,快步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愤怒:“林姐,我刚问了家里的佣人,那个香囊……是小哲出事后,白蔓的助理从他房间拿走的,说是白小姐看着喜欢!”
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沈烬打完电话,视线扫过我,像是才想起什么,随口问:“你的手,没事吧?”
我缓缓抬起我的右手,将红肿变形、透着淤青的手指,无声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眉头皱得更紧,不是因为关心,而是显而易见的烦躁和责备。
“受伤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林未,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三天后就是艾洛玛香水大奖颁奖礼,你这个状态怎么出席?”
艾洛玛香水大奖,全球香水界的最高荣誉。
我凭借一款突破性的作品入围了年度最佳调香师。
那曾是我和小哲共同的期盼。
“沈总,”方晴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急切,“林姐这手伤得很重,可能会影响她后续的调香工作,甚至影响颁奖礼的发挥!”
沈烬的目光在我受伤的手和我憔悴的脸上逡巡片刻,似乎在快速权衡利弊。
他最终不耐烦地对跟进来的张秘书挥了挥手:“张,明天安排最好的手外科专家给她看看。今天就算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我这只手的命运。
这时,白蔓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烬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温声细语地安慰着电话那头的人。
挂了电话,他对我说:“蔓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蔓蔓担心你的状态,她说……颁奖礼那天,她想陪我一起出席,坐在我旁边,也好方便照顾我。”
我看着他,心如死灰。
“不行吗?”他见我不说话,语气又硬了起来,“林未,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公司的形象。”
“颁奖礼你必须出席,而且要拿出最好的状态。至于那个奖,如果是你的,你就得上台去领。”
他最终拍板决定,“手伤也要坚持,这是公司的荣誉。”
“蔓蔓会作为我的特别女伴,一起出席。”
他给了白蔓几乎等同于女主人的地位,就在我失去孩子、身心俱疲的时候。
我看着他,缓缓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好,我知道了。”
三天后的颁奖礼。
沈烬,那将是我为你,为这段婚姻,做的最后一件事。
然后,我会带着我的孩子,永远离开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