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才发现属于白婉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包括墙上的婚纱照。
我输入保险柜密码。
铁门弹开的瞬间霉味冲鼻,那摞山区支教合影散落满地,2015年夏天的阳光从照片里渗出来,好像能烫得我手背起泡。
第七张集体照右下角,瘦骨嶙峋的顾明朗正拽着白婉的裙角。
但他嘴角边荡开的笑意却让我脑袋剧痛。
忽然窗台上茶花爆开一朵,震得玻璃嗡嗡响。
山茶花是她的最爱,似乎是十年前顾明朗送过她。
此刻腐烂的甜香让我想起顾明朗十八岁生日宴。
在保险柜底层,还放着白婉当年支教用的英雄钢笔。
墨囊干涸处结着蓝黑色血痂,我又忽然想起2015年的暴雨夜。
顾明朗高烧41度,白婉抱着他冲进卫生院。
顾明朗退烧后,送给了白婉这支钢笔。
钢笔的下面还有一张泛黄的作文纸。
顾明朗的字迹歪扭如蚯蚓:
“白老师的手像妈妈烤的红薯,暖得人指骨发酥。”
评分栏里白婉的红批刺眼:
“比喻不当,重写。”
可纸背透出的印痕出卖了秘密——白婉似乎用力描摹过“手”字,每一笔都带着心乱的颤抖。
露台传来野猫嘶叫,而我的头也越发撕裂的痛。
我踹开卧室的垃圾桶,二十几个玻璃瓶轰然倒塌,每个都塞着枯萎的山茶花。
以前她总是捧着花对我说,这是爱情永不凋零。
此刻腐烂花瓣簌簌剥落,露出背面针尖刻的细小字母——最新那瓶里的“M&W”,分明是顾明朗和白婉的名字缩写。
我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抽了整整一包烟。
晨光刺破窗纱时,我在白婉遗落的相册封底夹层摸到异物。
两根交缠的发丝在阳光下泛起荧光,一根灰白是我的鬓角,另一根栗色发梢分着叉——正是顾明朗十年如一日的发色。
我老了,她还年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