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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死人的衣服都很讲究，除了脸和手都应该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可恩恩这套衣服却很奇怪。
不仅脖子留了一大片空白，脚脖子也没一点遮挡。
尤其是像恩恩这种未出嫁就死了的黄花大闺女，这种衣着是大忌。
还不等我多想，站在一旁的二牛就紧掴住我双手。
一口黄牙龇在外面：[陈潇，你不懂村里的规矩，我教你。]
就在二牛准备强行按着我头往棺材里伸时，躺在棺材里的妹妹赫然睁开双眼。
她死死盯着我，脸上肌肤拉扯，嘴巴张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逃！]
随即妹妹表情凝固，七窍流血，数不清的藤蔓枝丫从她耳鼻中冒出。宽大的叶片包裹全身，那一身纸衣遇血即融，像是滋养绿藤最好的肥料。
[快来人救救我妹，我妹她没死，她没死！]
我嘶吼着扯住二牛衣袖，拼了命的把他往棺材口带。
[疯子！]
二牛一把甩开我，看我的眼神像看只恶臭的苍蝇。
[陈潇，你魔魇了。]
一口烟灰吐在我脸上，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五叔：[叔，恩恩她没死。不信你看，她刚才还能跟我说话。]
五叔怜悯的看着我。
等我再次扑向棺材时，只见恩恩的尸体安静的躺在正中央，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正常的棉布。
没有奇怪的藤蔓枝丫，更没有七窍流血。
五叔拍拍我的肩膀：[潇潇，叔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人死如灯灭，你要节哀。]
眼神示意二牛，继续压着我完成剩余的仪式。
[汪！汪汪汪！]
突然，一只大黑狗冲进灵堂，死命咬住我的裤脚往后拖。
是旺财！
恩恩成年后身体越来越差，只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而这只狗，是她从小养到大的玩伴。
二牛离得最近，一脚踢向旺财腹部，旺财被踢的吱哇乱叫。
但旺财跟中了邪一样死活不肯松嘴，拼了命想把我往外拖。
[陈潇，你看见没？]，二牛拎起我后劲脖，摁着我看向陈恩棺材板，[你妹妹她说她在底下冷，特意选了今天来接你。]
在农村，生前是童女和寡妇的，死后都被称为凶灵。
凶灵停堂，最忌讳猫狗闯入。
传言这些猫狗是枉死人的替身，凡是被它选中的，都是被凶灵看上的陪棺人。
陪棺人，就是陪死。
我怒了，一肘击向二牛腹部。
[你放屁！陈恩是我亲妹妹，这世上就算所有的人都要杀我，我妹不会。]
二牛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要杀人。
沿溪村的村民排外，孩童也不例外。有五叔在村里镇着，他们不敢胡来，只敢在学堂里来暗的。
粉笔灰夹心饼干、墨汁饮料...欺负我们，就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我私下教育陈恩，咱们没了爹妈，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但我没想到，二牛竟然会对陈恩起了邪心。
他模仿我的字迹写了封信把陈恩骗到一处山坳，想在这没人见的地方强了陈恩。
还好我及时赶到才免了这场悲剧，而我耳廓上的伤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但二牛，从那时起就恨上了我。
[二牛，别跟她废话。赶紧让她‘接种’！]
五叔一声大喝，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旺财脑门。脑花混合着血浆把狗毛压瘪，老狗呜咽倒地，乌黑的眼珠不甘心的看向我。
我一愣。
接种？
什么是接种？
二牛一个跨步把我摁在身下，两条胳膊被拧成麻花叠在身后，疼的我泪花直冒。
二牛边扯着我往棺材带，边靠近我耳边低语：[陈潇，有件事没告诉你。你妹妹的滋味...真不错。]
这畜生！
就在我被强行摁着即将触碰到恩恩的尸体时，旺财突然发狠，一个猛跃跳到棺材上。
[小心！]
[小心！]
...
二牛见黑狗跳入棺材，气的龇牙欲裂。从五叔手里抢过木棍就要砸死旺财。
力道不稳，翻身扑在棺材上，直接将棺材弄翻。
恩恩的尸体滚落出来，利石划破衣衫，露出袖里黑青交错的肌肤。
[啊——]
小孩吓出尖叫：[爸爸！有怪物，这个姐姐是树怪！]
怎么不是呢？
黑白相间的丧服像纸糊的一撕就破，泥水浸透衣物往里流去。原本扎根隐藏在皮肤底下的枝条在泥水的刺激下疯狂往外生长。
仅仅几个呼吸，密密麻麻的叶片便覆盖恩恩的全脸。
灵堂上，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凑上前想看热闹，却被大人一把拉住。
他们看陈恩尸体的眼神又忌惮、恐怖、还有若有若无的狂热。
各家老汉摆摆手，示意媳妇赶紧带着自家孙子离开。
我双唇打颤，人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都格外敏感。
五叔用力吸了一口旱烟，抬手阻退慢慢围圈向我靠拢的村老汉。
[潇潇，你别怪我。陈恩生前就最喜欢你这个姐姐，她如果知道是你陪她一起进墓园，会很高兴的。]
高兴你妈！
怪不得陈恩生前最后一通电话会一直强调的‘桃酥’，那根本就不是她想吃。
桃酥！
逃！
强烈的愤怒反而让我快速冷静。趁二牛不注意，抓住机会一个左旋腿把他踢翻在地，迅速站起身，慢慢往陈恩尸体边挪。
刚上大学时，我的身体素质极差，就连跑800米都能流鼻血昏倒，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看不下去的学校领导便建议我参加柔道社，锻炼身体的同时还能学几招防身。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五叔你疯了！你把恩恩变成这样，就不怕我爸妈上来找你索命吗？]
五叔哈哈大笑，烟枪在地上敲了敲。
[你爸那个傻子，如果不是他，我还不能种成人草。我送你们一家团圆，他感谢我还来不及。]
这个疯子！
我快气疯了。
现在还呆在灵堂的，都是以前跟随五叔看管墓园的村老。仔细辨别，一家一老，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和恩恩。
怪不得这么贫穷落后的沿溪村，在我和妹妹带着爸妈尸体来之后，突发猛进的发展。
花那些钱，他们良心过得去吗？
[抓住她！]
五叔一声令下，随行的村老汉跟疯了一样往我这里扑。
[我杀了你！]
唯一的妹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但是死之前，我得带着这个老东西一起下地狱，要亲手压着他给爸妈、恩恩磕头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