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没查到小偷,打着再给小偷一次改过自新机会的噱头,让全班人写匿名信投票。
全班几乎全都投了我。
就像评选班干部那样,小偷的桂冠当之无愧落在我身上。
班主任把我叫去了办公室,逼我承认,逼我认下平白无故的罪名息事宁人。
他说:「有时候事实并不重要,为什么全班人就一口认定是你偷的?」
「你平时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就算真的冤枉了你,你也不冤。」
舆论并不受逻辑和证据的影响,而是情绪。
他让我在办公室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书,要我在大课间念给全班同学听。
他大发慈悲,说这事就算过去了,既往不咎。
我拿着检讨一步步走回班,就连走廊里外班的同学都在议论我。
「哎,那个好像就是十班偷东西的转校生。」
「你懂什么?她爸偷东西坐牢了,现在子承父业。」
「你老婆来了。」
「去你的,你老婆。」
……
走到班门口,我把检讨撕了个粉碎。
教室里原本有说有笑的热闹气氛,在我踏进门的那一刻鸦雀无声。
我走到讲台上大声的反驳,对着所有人为自己澄清。
「我从来都没有偷过东西!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偷的?你们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为什么就说是我偷的!」
脑袋里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眼眶里涌出眼泪,我喘不上气,大声的控诉,大声的哭泣。
「我爸爸也没有坐牢,他只是欠了钱!我的父母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堪的人,他们都很好!」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言语上的霸凌比暴力更加难以忍受,柔软的舌头刺穿了骨头,让我痛不欲生。
气氛微妙。
下面一双双眼睛盯着我,鄙夷的、戏谑的,摇头晃脑学我说话的。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大家同仇敌忾。
只有我一个人歇斯底里。
梁美茜安慰我,「千珺,下次不要做就好了,我相信大家都会原谅你的。」
她的话轻轻的,像一片羽毛。
可却成了法官手里的锤子,宣判了我的罪名成立。
在那之后,梁美茜再也没让我拿过班门的钥匙。
但只要班里丢了东西,他们就会习惯性把事情推在我身上。
哪怕到最后自己找到了,也会不假思索的说:「那咋了?这一次不是她偷了,之前就不是她偷的了?」
梁美茜开始有意无意的整我,为大家制造新的乐趣。
有时候是在我的作业本上写辱骂老师的话,惹得老师生气当众撕了我的作业。
有时候是撬起我凳子上的钉子,勾烂我的裤子,露出里面丑陋的红色秋裤,却没有人提醒我。
只要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所有人都会把嘴巴闭上,盯着我回答。
答对或是答错,大家都会哄堂大笑,大喊一声『谁老婆』。
只要我走在学校里,就会有人无缘无故冲我翻白眼,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还有莫名其妙的笑声。
我一出丑,梁美茜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安慰我,制止大家。
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梁美茜在故意让我难堪,可大家都乐此不疲,认为我是自作自受。
她长得很漂亮,有各式各样的发圈,会在嘴巴上涂亮晶晶的唇膏,喜欢在人堆里叽叽喳喳。
她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成绩优异,人缘又好。
所以她说什么,大家都会相信。
她在班里散播谣言,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被大家信以为真,我成为了他们口中的背刺姐、小偷姐,诸如此类,各种各样。
而沉默以求自保的都是大多数,我孤立无援。
值日是我和梁美茜一组。
那天下了晚自习,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她。
她依旧不打算值日,把活都丢给了我,她并不担心我有那个胆子敢不做值日,因为第二天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会变着法的骂我。
她背起书包要走,我叫住了她,「梁美茜,我好像没招惹你吧?」
她扭过头,一脸冷漠,「没有,所以呢?」
「那为什么针对我?」
她想了想,「因为你大家都很开心啊,你不觉得每天上学死气沉沉的很无聊吗?我想为大家增加点上学的乐趣,没错的!」
我攥着扫把,挡在了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你要打我啊?」
她等了一分钟,没等到我动手,一脸扫兴的挤开我摔上了门。
夜沉沉,有风闯了进来,吹得窗帘一晃一晃,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泣。
我恨梁美茜,恨老师,恨学校,恨春天,恨自己。
恨自己继承了我妈的基因,胆小懦弱,没有灵光的脑袋也没有讨人喜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