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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过来吃饭咯~~”
我呼唤着宝宝们,一个个白又润的小胖虫就开始朝我密密麻麻地聚集。
“妈妈!”
“饿饿!!”
“饭饭!!!”
孩子们叫嚣着,圆圆的小脸蛋都开始向我撒娇,缠着我要饭饭。
“好、好!别着急啊孩子们~”
穿着自制的小围裙,我哼着歌将饭喂给每一个孩子: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
“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
“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或许是慈爱溢出心窝?
不知怎的,看着这些大快朵颐、日渐强壮的孩子们,我就觉着好可爱、好可爱,怎么可爱都不够。
“卡哇伊~~~~~!”
我蹭蹭这个小白虫,又蹭蹭那个小白虫。
都是我和线线,爱的结晶———!!
爱情、赛高!!!
我感慨的深吸一口气。
以前,我是生活在大杂院里的。
那里什么虫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大杂院杂不到。
母亲是大杂院里的一条妓虫,专门和不同的人干那裆子事。
她是一条放荡的、自甘堕落的、傲慢的虫。
她的一生如昙花一现,准备了保护措施也好,没准备保护措施也好,她都是一个样。
所以,在她那短暂又乏味的一生里,有着无数个孩子。
———但是都被她遗弃了。包括我。
母亲是一个卑贱的、朴素的、矛盾的、不负责任的虫子。
她沦落风尘,但是又向往真挚的爱情。
所以哪条虫凑过去,她都要。
哪条虫爱她,她就陪。
哪条虫施舍她,她就抱着那棵歪脖子树不放。
就跟小鸡有雏鸟情怀,我对母亲也一样。
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死死的跟着她,
她不让我跟她。
可我还是跟着她。
被遗弃的哥哥姐姐们和我说,放弃吧,放弃吧!
放弃那个烂女人吧!
让她孤独终老去吧!
可我说,不。
我听一个老叔叔虫说,他们都是一早就住下来的。
“这个猪场的主人是个稀巴烂的贱种,因为沉迷赌博,被骗了不少钱……其实就是被搞诈骗的骗了。”
老叔叔虫边晒太阳边说道,他活了大半把年纪,许多事都见惯不惯了。
“所以喂给猪吃的,也都是些稀巴烂的玩意。烂泥一样的人,喂烂泥一样的食物,这猪能不像烂泥一样么?”
“特别是还把这群狗屎猪肉拿去卖……好像叫米猪肉?便宜又实惠的烂猪肉。其实早就被人把利润赚翻咯。”
“那群廉价的蠢货把猪肉,也就是寄生在肉上的我们,带回去。带回去啊,就哐啷哐啷的,没处理就煮了,喂给活不久的老不死,喂给没营养的晦气种。”
“然后呢,我们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又活了下来。有一个大杂院出生了。”
老叔叔虫说着说着,会开始嗤笑起来,嗤笑我的母亲。
他说……噢不,原话应该是,他这样评价:那是条蠢虫。
“那是条蠢虫。”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犀利。
“她从别的院子里来。其实她本来应该还活得挺好的。可是你知道吗,她居然会爱上自己的天敌……她还相信了一个把她当食物的人说的话!”
“在爱情和面包这个毋庸置疑的选择面前,你那愚蠢的母亲也毋庸置疑的选择了爱情。”
“因为那只臭鸟最后还是被打死了,so,你的母亲也就彻底被丢在这了。”
说完,老叔叔虫叹了口气,摇摇头:
“真是,一条可怜的蠢虫。”
真是一条可怜的蠢虫。
我看着母亲。
真是一条,可怜的蠢虫。
母亲待我不好。
她生的格外美丽,我也不知道她是和谁生的我,竟然能和她有八分相似!
所以母亲待我也格外狠毒。
她好像并不希望我过得很好。
所以知道我寄生的那块肉被卖掉了,母亲也只是在自己的领地里看着我,用冰冷的眼神,狠戾的眼神。
用嫉妒的眼神。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
“你也是一条愚蠢的虫。你竟然不知道她嫉妒你。不过我想,还是你母亲要更愚蠢些,你还没法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竟你的母亲嫉妒你。”
老叔叔虫说的这句话,我那时才明白。
因为母亲已经年老了,芳华已逝了。
而我却还年轻。
“对一个女人来讲,最值钱的就是她的青春。”
我想这句话对母虫,应该也适用。
我在最值钱的时候,被母亲疯狂的妒忌了。
于是她用那装腔作势的恶毒眼神,捍卫着那些不值钱的公虫。
更可笑的是她们的对等关系。公虫把她当消遣品,她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宝物。
重要到失去了他们,自己的虫生将毫无根据。
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刻,我第一次怀着对母亲的释然,安心的离开了那个稀巴烂的地方。
没有人目送我的离开。
哥哥姐姐不会,老叔叔虫不会,母亲不会。
我被红色的袋子装着,摇摇晃晃,在红色的狭小世界里,摇摇晃晃。
袋子有点破,偶尔能看见世界外面的灰色。
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灰色。
“踢踏踢踏。”
“乌拉乌拉。”
一块块稀巴烂的猪肉,连煮熟都没有。
就这样,我被混在其中,放在了一个孩子的碗里。
那是个瘦弱到看不出来是公是母的孩子。
祂的眼睛,是那种灰色。
———我就这样被吃下去了。
在黑暗的隧洞里,一望无际的,是我的新生活。
我始终相信世界上存在第三种颜色。
如同命运一般。
终于,在灵魂的深处,我遇见了我的真爱。
我唯一的生命所系,抵达我情感内核的,是我的惊鸿一瞥……我的、线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