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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天，我突然心血来潮。
我枕着线线，像一朵娇花，小花依虫。
此时的线线，正在看书。
我承认：他专注时候的样子，真的很有魅力。
那么俊朗，那么英挺，那么专心致志。
我真的真的，舍不得打断他。
但是，我还是要打断他。
所以我拉过线线的脑袋就是一顿深吻。
“哈、绦绦……你、干嘛呢？”
银丝牵连着我俩，我十分满意的欣赏他因为我而一脸痴迷的样子。
“这么大的洞府，就你一个人住吗？在我来之前。”
“不是哦。怎么可能嘛？”
“那其他人呢？”我在这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就没见过其他人。
令我以为的是，线线沉默了。
他微笑着摇摇头。
“亲爱的，我不想对你说谎。可以的话，你可以当作不知道吗？”
“为什么？”
我磨着他的下巴。如果真是那么为难的问题，其实不告诉我也没所谓……
虽然喜欢看丈夫无法抑制的表情，但其实我并没有刨根问底的这种兴趣啦。
“让你知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怎么说呢，我还是不怎么希望你知道。”
“听上去可能有点恐怖，我怕你不爱我了。”
“噢……天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爱！”我忍不住缠着他的身躯，在他耳边低语，“没事的……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
“但是，你要小心被我发现哟～？”
“……绦绦。”
线线斜着眼看过来，装得有多正经似的，其实嘴巴里蹦出的那几个字就能看出他快疯了：“你最近变骚了。”
“唷，骚点还不喜欢呐～”我在他身上卖力的蹭呀蹭、蹭呀蹭，在滑腻腻的表皮里蹭呀蹭呀蹭。
“没想到咱们线线，要求挺高的？”
线线是个特别诚实的孩子，就像现在这样。
看他那神情，一副明明很急，却还在努力维持那正经架子的样子可真是太喜欢了！
这么一想，为了惹线线生气，我还真是坏啊！
二人之间那隐秘的情和欲念在心领神会中发酵，独属于爱的蜜香开始无休止的扩散。
我勾着他，他撩着我。
我一下，他一下。
于是酱酱酿酿，推推搡搡的，又是一个快活的三天三夜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线线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蠕动着找寻线线。
“线线。”
“线线！你怎么在这呀！让我好找噢”
我满心欢喜的转过身，可那不是线线。
那长得，和我很像是另一条绦虫的小半截。
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在这呀，绦绦！”
身体突然被勾缠，我有些僵硬地回过头，线线一脸亲昵的就凑过来了。
“…所以这里除了我们和我们的孩子，没有别的虫是因为……你把它们吃掉了？”
线线停滞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低着头不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像是在经历巨大的纠结和踌躇……我不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你，决定不要我了吗？”
……啊？？
第一句话，我满脸问号。
也许是因为我的默许（实在是太疑惑了，槽点还有点多，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线线自顾自地继续下去。
“因为我，太凶残了？”
“因为我、嗝是…杀虫魔吗嗝……？”
“怎么哭着哭着还在说话呢？”
我忍不住打断他，强硬的扳起他的脑袋，强迫他与我对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正闪着光，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
“这是干嘛呢我的乖宝？？”
我吻过他的泪珠，在他脸颊上的泪痕落下珍惜的痕迹。
“我怕你，害怕我了。”
“我怕你，不爱我了。”
“我怕你，抛弃我了。”
他磨蹭我的脖颈，眼睑红彤彤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幼虫，一只害怕被抛弃、害怕被厌恶、害怕失去爱的幼虫。
他在寒冷的夜蜷缩，而我是他的篝火，是他唯一的暖源。
我可以在他面前随时熄灭，然后扬长而去，可他不行。
没了我，他就真的要冻死了。
我的灰烬可以随风洒向四季，穿过山岚大海，甚至可以去向空中……可他不行。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可、天呐，我们、明明是……夫妻？
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内疚。因为我对我的丈夫除了爱，一概不知。
他在无条件的了解我、接纳我，可我却……天呐？？我是多么愚蠢，才会对他一窍不通？
才让他看上去，只能活在那冻死万物的寒冬里？
“怎么了？”
他扑过来，但是又很谨慎。
他在以一个讨好的姿态，怀揣不安。
见我毫无反应，他就开始慌张，“这是怎么了…啊？别、别这样亲爱的，你不要不理我———你是、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吗？”
“不要……不要…”
“不要这样…求求你，求求你喜欢我，好吗…？”
“求求你，别抛下我……”
瞬间，我的心酸涌上心头，无力感骸入骨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把他圈起来，圈在我的身边。
我捧着他的脸，跟他说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了解你。线线，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我是个不称职的妻子…对不起，线线。”
“我真的是……怪不得大家都说我笨。我现在才发现我是多么、多么的愚蠢啊———我连我的枕边虫是个什么模样的虫，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告诉了你的故事，然后自以为是的说爱你……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想对他说一万遍对不起，想对他说一万遍我爱你。
想对他说，以后让我用爱你，来替代对不起。
想对他说，我才是那个，乞求你不要对我失望的那条虫。
想对他说，没能让你意识到我我有多么多么、多么多么的爱你，没能让你祛除不安的陪伴在我身侧，真的是，很对不起。
他们没有交合，只是在一起，互相安慰，互相倾诉。
他们就这样，只是厮磨，他靠着她，或者她抱着他……到底是怎样的呢，好像都无所谓了。
因为只是像那样挨在一起，就已经幸福到天荒地老，也不害怕了。
“以前，我也生活在这里。”
线线有一副很好的嗓子，困倦的时候，沉沉的，像低音大提琴。精神的时候呢，就会亮很多，像是萨克斯一样。
———我很爱听他的声音。
他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总会摩挲我的耳朵，在耳畔低语，看我招架不住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我印证了我的猜想———他的嗓音，真的很适合讲故事：
“生活在这里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有。不同品种的虫，来自四面八方。他们都是从那些烂肉里来的。”
“因为互不相识，我们都彼此盘踞一小块地方……也会彼此厮杀。”
“我一开始是不想参与这种斗争的。我的父母之间并没有爱情，把我生下了之后就不再管我了，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们。”
“所以我一直都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应该算流浪吧？到这里时，我也一样：觉得是生是死，都无谓。”
“这种很不要脸的态度，让我即使被打了也无所谓。一开始还觉得那些伤口，火辣辣的痛，但是后来，饥饿感和疲惫就侵蚀了他们……我一点知觉都没有。”
……啊。
看着他那平静的眼神，反而是我的心先开始抽疼。
“一定，很辛苦吧？”我贴着他的脸颊，想要通过这种形式，回到他身上的过去，安慰那个一直在流浪的线线。
安慰那个一直在沉默着哭泣的线线。
他笑了，拍着我的身体。
清浅的笑意在他眼底蔓延成璀璨的星河，他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不会，”他答道，那么坚定，“以前觉得很苦，现在不会再那样想了。”
“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我想一了百了。你知道吧，我们的寄生的这个人类，身体很差……吃进来的东西都是稀巴烂的，排泄功能也不好。”
“我们的营养其实就是通过互相残杀得到的。”
“曾经，我就被盯上了。在他们咬下第一口后，我真的不想挣扎了：我说，活着太苦了。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呢？”
“但是……现在我不会再那么想了。”
“因为遇到了绦绦，遇到了我的太太。所以我现在觉得，活着很开心。”
……呜，热泪盈眶了。
“哎哟～明明是我自己的故事，怎么你看上去那么心疼呢？”
他玩笑的擦着我的眼泪，我听到我反驳的声音不成腔调，“因为、我爱你啊！”
“唔！”线线的脸涨红。
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喃喃道，太幸福了。
“简直幸福到，不敢想象。”
“……现在你可以想了。”
我闭上眼，像是骑士大人一样发誓，“现在，你可以想了。”
———然而，沉浸在喜悦与自责的我，却忽视了其他的地方。
自然，我后面也没有去追究。
因为我不曾想过这件事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