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死在枯草堆里,衣不蔽体,嘴里没了舌 头,脸上还高高肿起一个巴掌印。
一截直挺挺的木棍自下而上贯穿他的身体,将他像一串烤肉串一样,串了起来。
死相极惨,与其说是暴毙,倒不如说更像是被人凌虐致死。
众人被吓得呕吐不止,村长让人连夜把他的尸体丢到了后山。
有人提议要去报官,却被村长喝止:
“你疯了?如果要报官,被官家发现了咱们干的事儿,那个姑娘肯定得被带走!”
“到时候,咱们合伙杀了那个老东西的事儿,估计也得给抖搂出去,咱们村子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提议的人突然泄了气,讷讷不知如何自处。
这个村子叫李家村,是个光棍儿村,村子里的女人都是从外地掠来的。
李家村坐落在群山连绵间,交通闭塞。
外地人进来了,如果没有外地人带路,就很难再逃出去。
师傅当初说要带我来这里唱完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我还很奇怪她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个荒郊僻岭的村落。
但是现在看来,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5、
大壮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村子里的人都被笼罩在恐惧的阴影里。
一时间人心惶惶,也就很少会有人想起来被拴在猪圈里的我。
但是村里的孩子们并不将这种恐惧放在心上。
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物,呼朋唤友地凑到猪圈里看我。
我身上还穿着那件破旧的傀儡服,他们觉得好玩,你推我攘地剪烂我的衣服。
但这样似乎还不够尽兴,他们用脚踢我的胳膊,踩我的手指,拿石头砸我。
“我爹说,把她拴起来,就是给我们玩的,她怎么一动不动的啊,和上一个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一点儿也不好玩!”
“不过我爹说了,她比以前绑进来的那些女的都好看,还耐玩,大壮哥之前那么玩了,都没把她弄死!”
他们的准头很好,鸡蛋大的石头专门往我脸上砸。
我痛得向后缩了缩,脖子上的项圈却限制着我的动作,他们叫得更兴奋了:
“她动了她动了!你们快看,她刚刚动了!”
“对啊,这样才好玩儿嘛,看我的!”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钉子,捅 进我的左眼。
我血泪横流,他们哈哈大笑,越发得寸进尺地施虐。
一个女孩子从外面冲进来挡在我面前,对他们大喊:
“你们都滚!滚开!不许欺负她!”
她很娇小,但嗓门又很大,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
但即便嗓门很大,对上这群十五六的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们,根本没有多少威慑力,很快就被他们推倒了。
最后还是村长的老婆彩玲扛着大扫帚冲出来,才把他们都赶走。
她揪着女孩儿的耳朵让她进了屋,对我骂了声“晦气”。
一进屋我就能听见她扇了那个女孩儿一耳光: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那个晦气的东西远一点儿,别和那些畜生们硬刚?”
“你娘我已经毁在了那些畜生手上,你也想毁在他们手是不是上?等过几天你满了十五岁,我就能想办法把你送到外面了,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抛头露面自找死路是不是?”
她后面还骂了很多。
女孩儿最后冲她喊了一声,哭着跑了出来,拿着一块粗糙的手帕蹲在我面前给我擦脸。
6、
这个女孩叫阿乐。
她是村长的女儿,她娘亲是被人从外地掠过来的。
在全村的男人们手上走了一遭,最后挺着大肚子嫁给了六十八岁的村长当老婆。
在这段被全村人暂时遗忘的时间里,都是阿乐来给我送饭。
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
我其实很想告诉她,我不用吃饭,我只是一只傀儡。
但我没了舌 头,也就说不出来话,张开嘴故意向她展示出来自己没了舌 头的嘴。
我想吓走她。
她确实也被我吓哭了。
但第二天她就又会照常来给我送饭。
她告诉我说,只要她能等到十五岁,她的娘亲就会把她嫁到村子外面去,她一直很期待能离开这个山沟沟。
村子里的其他女人,就很少能这么幸运了。
阿乐紧咬着下唇,轻手轻脚地擦干净我左眼下的血泪。
她声音哽咽:
“姐姐,你疼不疼啊?他们那么对你,你肯定会很疼,他们真坏。”
因为不知道我的名字,她只是一直叫我姐姐。
我眨了眨眼,左眼已经被捅穿,看不见东西了。
但是没关系,我在地上用僵硬的手指写出来一句话给她:
“坏人自有天收。”
隔天,村子里又死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