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从怀里掏出帕子,蘸了点水囊里的水,仔细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和泪痕。
又动手卸掉她满头叮当作响的金钗玉簪,拆散了那高耸华丽的发髻,利索地给她梳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已婚妇人头。
最后,我看着她那双沾了泥的绣鞋,毫不犹豫地伸手,暴力地扯掉了上面镶嵌的几颗***珍珠,塞进她冰凉的葱白指尖,又抓了把地上的干灰,把鞋面和她露出的衣角都拍打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再看眼前的女人,虽然眉宇间还存着几分洗不掉的富贵气象,那股子养尊处优的做派也还没完全消散,但好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扎眼了。
乍一看,勉强能说是个家道中落的富户女儿,落魄了,但底子还在。
我拽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叮嘱她。
“你听好了,从现在起,你是我娘家那边的远房表妹,叫苏琴。你早年嫁到邻县给一个绸缎商当填房,谁知道那商人的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不是好相与的,趁着他外出做生意,把你给撵出了家门。你走投无路,这才想起我这个八竿子打得着的表姐,来投奔我。”
“记住了吗?”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被我这番操作惊呆了,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主动唤了我一声“表姐”,然后便埋着头,小心翼翼地循着我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我本以为捡了个娇滴滴的孕妇,又是收拾打扮,又是编造身份,耽搁了这么久,下山定然要天黑了。
没想到,这个苏琴……不,苏云臻,竟是一声不吭,牢牢地跟在我的身后,哪怕脚下被石子硌得一瘸一拐,也硬是没掉队。我们居然赶在日头落山前,走到了我们杨柳村的村口。
村里头最爱说三道四的周家嫂子,今儿个又搬了张小马扎坐在她家门口,一边从方筐里择着菜,一边拿眼角四处瞟。
她的眼皮子上下那么一扫,视线在我身上略过,随即就像是黏住了一样,死死地钉在了我旁边苏云臻脚上那双,即便沾了泥灰也依旧能看出精致做工的蜀锦绣花鞋上。
“哎哟喂,沈三娘,”她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我今儿个才知道,你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呐!怎么不早说?早说也让你这表妹把你接进城里去享享福,也让我们阿宝跟着当回金枝玉叶的小姐啊。”
她话里那股子酸味,隔着八丈远都能熏死人。
我白了她一眼,双手往腰上一叉,向前一步就准备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