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车停下，小厮小声道：「少爷，少夫人，到了。」
许周沉着脸甩袖下了马车。
连他身旁的小厮也惯会看眼色，说是梯子忘记拿了。
我抿唇，无措地看着脚下。
似乎从我嫁入许府的那一刻起，府中便没人瞧得起我。
攀高枝，靠着父辈恩情，嫁给许周。
许周青梅林霜因此负气，远走青州，一去就是三年，当然这些也是我后来知晓的。
人人都知，许家世代最为重诺，又是世家大族，光风霁月的许周，更是一诺千金的谦谦君子。
耳畔有人笑。
许周忽然停住脚步，回眸望过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
他迈开步子朝我走来的那一刻，我慌慌张张跳下马车。
好在青桃扶住了我，她垂眸，红了眼眶，「夫人慢些。」
这府里，似乎也只有青桃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了。
许周的手僵悬在半空中，他冷眼对着小厮道：「怎么做事的，连梯子都不备，自去领罚。」
小厮笑容僵在脸上，垂眸弯腰退下了。
……
婆婆和公公去苏州探亲，要过一段日子才能回来。
我想着，和离的事情，也只能等他们回来再商议。
左右不过半月。
夜半，我趴在桌上睡着了，许是白日里哭得太狠了，醒来的时候，眼睛又酸又涩，火辣辣地疼。
青桃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我抬眸茫然看向她。
她将托盘递到我面前，神色不大自然，怜惜，同情……
我揭开红布，珠钗首饰，满满一盘，都是成色极好的。
望着这些首饰，我苦涩地笑了笑。
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心头。
许周抬步进来，看见我这般样子，浅浅笑了笑，声音似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疏离，「喜欢就好。库房里还有很多。」
他看向我的眼睛，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又哭了？」
我看向他，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茅草，呼吸不过来，茅草又刺得心房疼。
心口一阵钝痛，像是有人拿钝刀一刀一刀地绞。
我颤声道：「那簪子，是我亡母的遗物。虽然不怎么金贵，但于我意义非凡，之前丢了，不知怎么就到了马球会上……」
许周神色一滞。
他看着我，倒是多了几分同情，然而一盆冷水很快浇醒了我。
「你若想岳母了，等我得了空，就陪你去青州看看，你知晓我终究是负了林霜，这么多年，她在青州过的一点都不好，青州苦寒，她一世家小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受过这般苦，她瘦了好多，我于心不忍，总是想着弥补她，可她似乎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独独，今日我看见她看见那簪子，目光直愣愣看了好久，都看痴了，我想着，就把那簪子给她，就算弥补弥补了，辞燕，就这一次，让给她吧，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你还有我，她……」
许周背着我，抬头看着天边那轮明月，光风霁月，身姿如玉，是谦谦公子，此刻却像是断了颈的天鹅，无奈，退让。
「……什么都没有了。」
我苦涩笑了笑，垂下眸，她不过是没有了你而已，家人呵护，朋友关爱，还有……
可我呢？
「辞燕，你是许家少夫人，是许家主母，这么多年，你总是循规蹈矩，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未曾做过一件逾矩的事，你很好。」
「是一位合格的妻子。」
许周一字一顿，极尽温柔，可我却听着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割着。
我是合格的妻子。
我仰头笑了笑，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可是那簪子是我亡母的遗物啊。若是旁的，我大可以拱手相让……唯独……」
许周看着我，蹙着的眉头更深了，冷声道：「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你怎么就咬着不放呢？辞燕，我原先以为，你将这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怎么如今这般小肚鸡肠，我对你很失望。」
「到此为止了，不要闹了，我乏了。」
许周拂袖而去，门被秋风吹得吱呀响，无尽的黑暗一点一点吞噬仅有的微弱烛光，我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我累了，好累，好累。
心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