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整整七日,才落脚在望川城。
这是京城隔壁的一个大商埠,码头密集、商客如云,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
人多眼杂,最适合藏身。
我们租下了一条破旧的铺面,上头写着“永福酱菜铺”,门匾都掉了一角。
乔雨桐站在门口,手叉腰。
“苏沐,你说这个名字能留吗?”
我看了眼那几个斑驳的字,点头:“留着,挺招财的。”
她一脚踹掉残匾:“留个屁,咱们叫余生闲。”
“余生闲”最早开张那天,外头下着小雨。
我们只有四套样衣、五块布、两杆秤、一张凳子。
我靠着窗台,一边剪布一边问:“你真的确定有人会买我们做的裙子?这世道……谁肯露腿?”
乔雨桐头也不抬:“你信我。”
我们最早推出的,是一种改良云裾裙。
裙摆轻、褶皱少,用的是我手画的花鸟图案,一比一打了样衣,线脚走得干净极了。
最特别的是腰间,用了隐藏收身的绣带,不勒,却能撑出腰线。
第一月,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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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月,被骂“伤风败俗”。
第三月,我和乔雨桐已经快吃不起饭了,却突然有姑娘晚上偷偷来敲门,低声说:“那蓝色蝴蝶裙,还在吗?”
我们卖出了第一件。
乔雨桐当天晚上跳着走回后屋:“我们发财了!”
我把收来的钱仔细数了两遍,总共七十六文。
“我们还得再撑一个月,才能把房租补齐。”
“……你扫兴。”
第二周,坊间陆续有人穿上我们的衣服。
她们是茶馆说书娘、杂技团唱旦角,还有戏楼包厢里富商的二夫人。
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最清楚:这裙子,好看又不勒人。
“能让我在台上跳俩时辰,连气都不喘一口。”
那日,有个唱旦的姑娘在西楼大肆炫耀。
她穿着我的紫兰花款,转一圈,裙摆像云一样漾开。
台下掌声雷动。
从那天起,铺子一传十、十传百,开始爆火。
第五个月,我们定制订单多到缝不完。
乔雨桐招了一批姑娘,轮流缝纫。
自己在前厅指挥:“你们只管卖,不许讲价!”
我在后头画图,袖子卷到肘,头发乱糟糟,额头全是汗。
“你能不能请个打板的?”
她喊我。
“你能不能别瞎说话影响我灵感?”
我怼她。
她掀帘子瞪我,我扔她一颗糖:“含着,别说话。”
她咬糖:“我怎么和你这么个臭脾气设计师成了闺蜜。”
我笑了笑:“不然你想和谁?”
她不说话了,转头出去继续教小姑娘营销之道。
铺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某日黄昏,一位戴着帷帽的贵妇人低调走入铺中。
她翻看我们最新的样衣,手指摩挲着裙摆的盘扣,语气淡淡:“做这款的人是谁?”
“我。”
我站起来,礼貌回应。
她点点头,取出一枚金令。
“宫里娘娘想见你。”
我怔住。
乔雨桐咬着桂花糕,差点噎住:“……宫?哪个宫?”
“后宫的那个。”
她愣了几秒,然后扭头看我。
“你给我搞清楚,你画个裙子怎么画进皇宫了?”
我也懵了:“你定价怎么定进皇后的钱袋子了?”
我们对视三秒,同时转头望向屋檐下飞起的纸鸢。
一阵风吹过,桂花香浓得像春天刚来。
我忽然想起那年我第一次进齐府,他问我:“娘子,你既说不甘囿于拆房,你且说说日后想做什么?”
我说:“想画衣裳,让女子穿得舒适又漂亮。”
他无奈笑了笑:“那这世道不容你。”
可我没想到,我真的做到了。
我和乔雨桐,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