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府宴还剩两日。
我坐在榻上望着这个曾让我有归属感的“家”,心中感慨万分。
齐衡再也没回来过,也好。
窗外下着小雨,风一吹就夹着寒气,我却像被火烧一样,浑身发烫。
不是病,是……怕。
怕出错,怕走不了,怕我们两个,死遁不成,反倒被逼得生不如死。
可也只有这一条路。
如果这次不逃,我和乔雨桐,都会被活活磨死在这个地方。
晚上,我悄悄找到了白砚。
她跟着我多年,是父亲过世前留在我身边的陪嫁,也是我除了乔雨桐唯一信得过的人。
“姑娘……你真的决定了?”
她声音发抖。
我点头。
“府宴人多混乱,你去厨房安排,记得给南院柴房那边留出空隙,我和雨桐会从那边出去。”
我递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替身衣服,还有几件值钱的小物什。
她哽咽着点头。
“你们,一定要活着。”
……
夜深了。
我披着披风站在廊下,看着那棵枯梅树。
乔雨桐悄悄过来,站在我旁边。
“你怕吗?”
我问她。
她轻轻摇头,又点头。
“怕极了。”
她侧头看我。
“但是没关系,明天之后便再也没有齐夫人。”
“只有,活下来的人。”
两日转瞬即逝。
这场府宴,是齐衡亲自操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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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寿诞在前,替小妾“正名”在后,外人看不出,可我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朝中权贵来了大半,前厅张灯结彩,外院衣香鬓影,里院却暗流涌动。
我和乔雨桐,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准备“死遁”。
宴前,玉凝坐在他身边,一身素白长裙,妆容淡雅。
她失了孩子后就闭门不出,今日这般盛装出席,身边却没有丫鬟搀扶,看来是铁了心要“扶正”。
齐衡垂眸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待会你无需多言,我自会说。”
玉凝乖顺地点头,手却握着他袖口不放。
齐衡环顾一圈,眉头微皱。
“去请夫人。”
不多时,仆人回禀:“回二爷,夫人说身体不适,让奴婢晚些再带她过来。”
他嗯了一声,没说什么,眼神却多了几分浮躁。
另一边,乔雨桐的夫君齐显,一身朱红官袍坐在前侧主位。
他脸色冷得吓人,时不时朝后看,仿佛在等谁出现。
他身侧位置空着,那本应是乔雨桐的位子。
“怎么回事?”
他低声问管事嬷嬷,“人呢?”
嬷嬷面色一僵,低声道:“乔夫人昨晚还好好的,可今早……今早不见了。”
齐显眉头一皱:“什么叫不见了?”
“奴婢……奴婢去查的时候,柴房门开着,只留下一滩血,还有……一封字条。”
“为何不早早通报?!字条上说了什么?”
嬷嬷颤颤巍巍跪下。
“因您之前公务繁忙,说莫要因为夫人之事烦您,这才……”
说完,她看了眼齐显的脸色。
“夫人字条上说,说她……不想活了。”
齐显眼神瞬间凌厉。
“去找!”
说完,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靠回椅背,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午时,齐衡站起身,举杯而起。
“今日设宴,不止为太夫人贺寿,亦是……为府中之事,昭告宾客。”
玉凝低头,掩唇含笑。
“此人虽非正妻,然为我所爱……”
话音刚落——
“着火了!”
厨房方向忽然炸出火光,几道烟雾直冲半空。
下人们惊慌奔走,席间宾客纷纷起身,场面顿时混乱。
仆人跌跌撞撞跑进来,神情慌张大喊:
“齐夫人跳井了!在南院后井,找到她的衣裳、鞋子,还有血迹!”
齐衡脸色当场变了。
他猛地推开椅子,身影一闪便冲了出去。
玉凝扑过去拽他:“衡郎……”
“你身子才好,别跟着!”
齐衡甩开她,眼神慌乱得像丢了命。
而另一侧,齐显猛然起身,一把攥住旁边人的袖口。
“南院也着火了?!”
“是!火起得突然,柴院那边烧得最凶!”
齐显眼底终于闪过一抹震颤,攥紧拳头:“……乔雨桐。”
而此刻,南院柴房井边。
一套熟悉的衣裳被风吹落,沾满血迹,红绳缠绕,白纸上潦草留下一句:【活着太苦,死或许轻松。】
井水黑沉,看不见底。
齐衡跪在井边,伸手去捞那根红绳,手却抖得攥不住。
他眼圈通红,喉咙发紧。
“苏沐……你这是何苦……何苦搭上性命,我认错便是。”
齐显站在一旁,望着那片火光与血迹,脸色阴沉到极致。
两个男人站在火与水之间。
一个丢了老婆,一个丢了孩子,一个丢了脸,一个丢了命。
可她们都不在了。
另一边。
一辆马车悄然驶出偏门,驶进雨幕中。
我躲在车厢里,乔雨桐躺在我旁边,换上了青布衣裳,面色苍白,却笑得畅快。
“苏沐。”
我嗯了一声。
“我们还活着。”
她突然抓住我手,轻声笑着说。
“这辈子,如果要再嫁人……我得先看看他手里有没有鞭子。”
我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