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晚一家被赶走后,病房里陷入了一阵奇异的安静。
隔壁床的大爷对我竖了个大拇指,叹了口气:“兄弟,想开点,儿女都是债啊。”
我对他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一阵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刚才那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我心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摸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清朗又带着关切的年轻男声传来。
“舅舅?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身体怎么样了?”
是周易安,我亡妻姐姐的儿子,我的外甥。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跟我亲。
当年他考上名校法学院,还是我资助的学费。
如今,他已经是一家知名律所的金牌律师了。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眼眶有些发热。
“易安,舅舅没事。”
我把手术的事情,以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周易安沉默了很久,我能听到他压抑着怒气的粗重呼吸声。
“简直是畜生!一群吸血鬼!”
他义愤填膺地骂了一句,然后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舅舅,您别怕,也别自己扛着。您想怎么做,告诉我,我全力支持您。”
“你现在就过来吧。”我说,“帮我办出院手续,然后接我回家。”
“好,我马上到!”
周易安的效率极高,不到一个小时,就开着车出现在了医院楼下。
他看到我虚弱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舅舅,您怎么瘦成这样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摇摇头,拍了拍他的手:“都过去了。”
他利落地办好所有手续,扶着我,慢慢走出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建筑,心里却一片荒芜。
我那个老房子,以后,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舅舅,林薇晚他们,您打算怎么办?”周易安打破了沉默。
我沉默了片刻,平静地开口,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易安,你表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你知道吧?”
“知道,在市中心,地段很好。不是您给付了首付,薇薇姐自己一直在还贷吗?”
“不。”
“那套房子,当初是我全款买的。”
周易安猛地一脚刹车,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在了路边。
他震惊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全……全款?舅舅,您是说,那套房子从一开始就没贷款?”
“对。”我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当初买房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只够付个首付,剩下的贷款,要她和张伟自己努力。”
“我让她每个月转8500块钱到我卡上,我跟她说的是‘帮你还贷’。”
“可实际上,那笔钱,我一分都没动,用另一张卡原封不动地给她存着。”
我顿了顿,看着周易安震惊的脸,继续说。
“我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那份心,有没有承担责任的肩膀。”
“我想着,这既是对她的考验,也是我偷偷为她攒的一笔嫁妆。等我将来百年之后,这套全款的房子,连同她自己‘还’的这笔钱,都一并留给她。”
“算是,我对她妈妈的一个交代。”
“可惜啊……”我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自嘲,“是她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给推开了。”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个我一直珍藏的红色本子,递给周易安。
“房产证上,从头到尾,只有我林建国一个人的名字。”
周易安接过房产证,翻开,看着上面白纸黑字打印的名字,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震惊过后,他眼中那点律师的精明和锐利,瞬间亮了起来。
他猛地明白了我的意图。
“舅舅,我明白了。您是想……”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收回房子?”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狠绝。
“收回?”
“不。”
“我要卖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