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将我软禁在府中。
原先的家生子都被他遣散,换成了他的人。
陆府上空终日飘荡着为我而奏的丧曲。
府中布着丧幡,白烛,一口空棺。
他每日来我房中,反复地告诉我。
我真正的哥哥,早早死在了随父亲赴通州任职的第三年。
彼时,他不过才十一岁。
突发急症,困于雪中,葬于异乡。
爹爹与娘亲情深意笃,二人老来得子。
娘亲生下我后便落下病根,罹患不育之症。
爹爹恐自己再无子嗣,加之好不容易为哥哥求得一高师门生之位。
一念之差,遂让如今的陆廷取而代之。
陆廷是爹爹刚上任时,从牙行处精挑细选来的。
他是练家子出身,且相貌端庄,与哥哥还有几分相像。
爹爹念在有缘,便买下他,当哥哥的书童兼护卫。
「阿姮,你不能怪我。这一切,皆是因你父亲兴复家门的执念太重。」
陆廷倚在床边,眉宇间尽是哀凉。
我知晓他是身不由己。
但我也无法说服自己,轻易地接受这个现实。
许是因我待他过分冷淡。
唯有提起早逝的亲哥哥时,才会有几分不自觉的触动。
故而今日,陆廷带了一沓厚厚的信件来。
「从前你寄来通州的家书,我一直留着。」
他如数家珍般抽出几封信件。
「这是你写的第一封信,那时候,你哥哥还在世。
「他那时常向我提起,家中有个小五岁的妹妹,娇憨可爱,字却不如人,不忍直视。」
那年我四岁,刚刚学会握笔。
写信给哥哥,问他长什么样子。
他回了我一幅画卷,却被我抱着睡觉时,用口水晕花了。
「你哥哥每次给你写信时,我都在。他读你的信时,我也在。」
陆廷一页页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地念。
五岁,我被娘亲压着学琴,在信中抱怨诉苦。
七岁,我新学了几首诗词,兴奋地向他讨教。
我养的猫儿在我八岁那年病死了,他得知后,写了十余张信纸来安慰我,笨拙却真挚。
我如此傻愣愣地写了好几年的信。
却不知信的那头,早已换了人。
……
眼前,陆廷重新理好信件,只留一纸收在掌心。
他将它递到我眼前,指给我看上头一行歪歪斜斜的字,嘴角抿着一丝浅笑。
「阿姮,从这时起,你的信便由我收下。
「你看,你说你最喜欢哥哥这句话,是写给我的。」
这年我六岁,还梳着两个鬟髻,总羡慕邻家姐姐能戴漂亮的簪子。
陆廷附信寄来一只白玉梨花簪。
如今还存放在我妆奁中,一直不舍得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