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甚至无法自控地轻颤了一下,想要退缩,却被他不容抗拒的力量稳稳握住。
幸而,席世枭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欣赏戒指与她手指的契合度上,并未完全捕捉到她这瞬间的失态。
或许他看见了,但并不在意,只当是女孩子惯有的、微不足道的紧张。
戒指被稳稳地推至指根,尺寸精准得可怕。
“很好看。”他端详着,像是欣赏一件完美贴合的艺术品,语气里带着满意,“很适合你,月月。”
岑临月猛地吸了一口气,极细微地,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喘压回喉咙深处。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惧和抗拒,再抬起时,已努力恢复成那片看似平静的湖面。
她微微屈伸了一下那根现在承载了重量的手指,钻石的每一个切面都折射着冰冷的光,刺得她眼底生疼。
“嗯……”她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算是回应,声音微不可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阳光依旧温暖,青草依旧芬芳,可她指尖触及的那圈金属,却寒凉彻骨,预示着她所能想象的所有未来。
婚礼前夕,卧室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空气凝滞而压抑。
岑临月刚推开卧室的门,席世枭低沉的声音便从阴影处传来:“过来。”
她依言走近,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席世枭手中握着一条项链,钻石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将项链扣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金属搭扣触及皮肤的瞬间,带来一丝轻微的凉意。
“很好看。”他端详着,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项链坠子,那里镶嵌着最大的那颗钻石,内部巧妙地隐藏着微型定位器。
“过几天婚礼,人多眼杂,”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别乱跑。”
岑临月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
她顺从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席世枭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她,像审视一件终于不再忤逆的所有物。
“这几天,”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怎么这么乖?”
岑临月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柔而恭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
“因为想明白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柔顺,“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自然该事事以您为重,让您安心。”
她抬起眼,目光温驯地望向他,唇边甚至牵起一抹极淡而顺从的笑意。
然而在那低垂的视线尽头,在她完美扮演的温顺皮囊之下,一股冰冷的决绝正在悄然滋长。
每一个柔顺的音节,每一次恰到好处的低头,都是为了织就一张迷惑他的网,让他放松警惕。
“我会一直这么乖的。”她温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表演,完美地掩藏了内心深处从未熄灭的、渴望逃离的火焰。
她的柔顺似乎取悦了他。
席世枭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转身从一旁的丝绒盒子里又取出几件珠宝——一对珍珠耳环,一枚蓝宝石胸针。
它们同样价值不菲,同样精美绝伦。
他将这些首饰随意地放在梳妆台上,像是奖励一只听话的宠物,“这些小礼物平时可以戴。”
岑临月的视线扫过那些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珠宝,它们与颈间那条项链一样,既是装饰,也是无形的枷锁。
她轻轻颔首,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谢谢。”
卧室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珠宝在灯下闪烁着昂贵而疏离的光。
婚礼极尽奢华,轰动全城。
名流云集,镁光灯闪烁,鲜花铺满了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金钱与权力交织出的梦幻气息。
尽管经历了办公室那场足以摧毁任何父子情分的残酷交锋,婚礼当天,席老爷和席夫人依旧出现在了现场。
席夫人年近五十,保养得宜,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端庄礼服,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翡翠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
她脸上挂着得体甚至堪称雍容的微笑,与来往宾客寒暄应酬,举止无可挑剔。
只是那笑容仿佛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精准地贴在脸上,并未真正抵达那双经历过风霜、此刻却平静得过分的眼睛。
她选择了体面,也为席家维持了最后的体面,至于面具之下是何心境,无人能窥探,也无人敢问。
席老爷站在她身旁,穿着正式的礼服,努力挺直背脊,试图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
但他脸色略显晦暗,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与挫败感。
与儿子那短暂却致命的对峙,抽掉了他作为父亲和前任掌权人最后的底气。
他此刻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仪式,一个对外宣告家族“团结统一”的符号。
他偶尔看向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却冷冽逼人的儿子时,目光复杂难辨。
新娘岑临月穿着由顶尖设计师耗时数月打造、镶嵌无数钻石、价值连城的婚纱。
婚纱勾勒出她的身形,头纱下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不似凡人,仿佛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女神。
可她面无表情。
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眼底的空洞。
那双本应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失去了所有光彩,像两潭枯寂的深井,映不出眼前的繁华,也映不出未来的希望。
她任由席世枭牵着她的手,完成一个个仪式流程,像一个没有灵魂、精致绝伦的人偶,被摆放在这场盛大展览最中心的位置,展示着她被赋予的“幸福”与“荣耀”。
台下宾客的赞叹、羡慕、或是隐秘的探究目光,她都感知不到,或者说,不再在意。
外面的喧嚣是席世枭的,眼前的婚礼是席世枭的,她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囚笼。
而牵着她的那个男人,席世枭,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近乎完美的微笑,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她的人,她腹中的继承人,以及这场符合他身份地位的、无可指摘的盛大婚礼。
他或许看到了她的空洞,或许并不在意。
对于他而言,这只美丽的金丝雀终于被彻底地、名正言顺地锁进了他的笼中,这就足够了。
这场轰动全城的婚礼,于众人是场盛宴,于席氏是场成功的公关,于席世枭是场胜利的加冕。
唯独于新娘岑临月,是一场无声的、盛大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