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文学网
老郎中最是心善，有着菩萨一样的柔软心肠
可这样的好人，却被人割掉舌头，掰断手指，活活冻死在寒夜里
我摘去学徒儒巾，露出狠戾本性
我怎么就忘了，这世道上的恶，是以蚕食善为生的
那天，正是腊月初八
一大早，我熬了一大锅浓浓的腊八粥，香味儿飘出老远
晨光熹微，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来不及熄掉灶膛里的火，欢快地跑去开门
看到的，却是被人抬回来的早已凉透了的老郎中
马府的人说，他是酒后不慎坠井，今早一发现就马上送了回来
我全然不信
跟着老郎中的第一年，我就将他的本事学了个全
如今，我的医术早已不在他之下，一摸就知道，他的胳膊断了
肩、肘，还有几根手指都被折断了
若是如他们所说，不慎坠井而亡，为何这几处骨头会被人故意折断
邯城的腊月，井水结冰，现在日头都还没出，老郎中尸体外面的冰怎么就化了个干净
他保持着向前低头，佝偻背的姿态，明明怀里曾护着什么
也许是见我没有说过一句话，那马家管事的掏出一锭银子，随意地放在老郎中的脸旁
我家老爷说了，这是给萧郎中治丧的费用，若是不够，还可以再来马府拿
说完，转身就要走
桐儿呢我开口
昨日萧郎中是自己一个人到的马府，并没有什么桐儿
说谎
昨日，明明是马家老夫人差人来说头痛膏药没了，让师父做好了立马送去
没到正午，九岁的小师弟去了马家送药
可到了后半晌，人也不见回来
师父给最后一位病人开出药方，嘱咐我看好药铺，就亲自去了马家寻他
可他这一去，也是一夜未归
原以为不过是像以前一样，是一次普通的夜里留诊
没想到……
我眼眶发热，却没有流下一滴泪
顺手拿起那锭银子，在手上掂了掂
是吗那就麻烦你回去告诉马老爷，毕竟是邯城首富，这人命官司，一锭银子可不够
管事脸上一副了然的模样，哼着小曲离去
那些人走后，我跪在老郎中身前，给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我后悔了
我后悔，这五年一直做他的乖顺徒儿，学什么仁心仁术，以德报怨
后悔自己明明是个狠戾之人，偏想要和他一样做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我做不来，我是睚眦必报的野孩子，我偏要杀生复仇
我不该忘了，这世道上的恶，是以蚕食善为生的
我郑重地脱掉头上的学徒儒巾
师父，这笔账，我会替你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