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这样，我带着满身疲惫和一颗冷透的心。
彻底离开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
离开周家后的日子，我感觉天都蓝了几分。
我想了想，还是没回父母家，不想让他们跟着操心。
就在附近租了间小公寓。
一个人，清静又自在。
周浩倒是打来过几个电话。
电话里，他没了往日的理直气壮，声音听起来疲惫又委屈。
内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彤彤，没你在家，家里乱成一锅粥了。」
「我妈做的饭也太难吃了，不是咸死就是淡死。」
「求求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他一声声地诉苦，像钝刀子磨着我的心。
那哀求的语气，那恳切的话语。
我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中秋那晚是不是我太冲动了？
直到那天的最后一个电话。
那天，他又在电话那头抱怨袜子没得穿，衣服没人洗。
背景音里，突然传来张桂芬那尖利刻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跟她废什么话！磨磨唧唧的！」
「这种女人留不住就别要了！」
「离了她，妈再给你找个一百个比她好的！又年轻又能生儿子的！」
那声音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电话那头的周浩，瞬间哑火了。
死一般的沉默。
几秒钟后，他才慌乱地开口：
「我……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的声音，像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我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气了。
也不难过了。
我点开通讯录，找到周浩的名字，拉黑删除。
然后打开另一个软件，找到了那个我早就存下。
却一直没勇气拨打的号码。
「喂，你好，是李律师吗？」
「我想了解一下诉讼离婚的程序怎么走？」7
我以为拉黑周浩全家，启动离婚程序，我的世界就能按下重启键。
但我还是天真了。
我从共同朋友那听到些支离破碎的消息。
说我走后，周浩整个人就跟被抽了魂似的。
他妈做的饭不合胃口，家里冷锅冷灶没了烟火气。
下班回来面对的就是张桂芬无休止的抱怨和念叨。
他那个性格根本处理不了这种混乱。
反而开始逃避，精神越来越空虚。
从那时起迷上了网赌。
一开始可能只想找点刺激和快感，妄想着能一夜暴富。
证明他离了我也能过得很好。
结果可想而知，窟窿越捅越大。
最终踏上了借高利贷的不归路。
我冷笑一声，只觉得是自作孽不可活。
反正也在和他走离婚流程了，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下午，我正在工位工作时。
公司前台的内线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紧张。
「陈经理，楼下有几位先生上来找您了，说是您的……家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家人？
我爸妈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找我。
下一秒，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几个花臂壮汉，穿着紧身黑 T 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上。
为首的光头男，脖子上盘着一条狰狞的青龙纹身。
他环视一圈，「你们谁是陈晓彤啊？」
「我，怎么了？」
我站起身，警戒地看着他。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径直朝我走来。
「啪」的一下。
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和一张皱巴巴的借条被他拍在我桌上。
「周浩，你老公。」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同事们听得清清楚楚。
「他欠了我们五十万，连本带利。」
「现在他人不见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玩人间蒸发呢？」
「你是他老婆，这笔账你来还。」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五十万。
同事们探究的视线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背上。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在发出危险的警报。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光头男的眼睛。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颤抖。
「我们正在办理离婚。」
「他的债务是他的个人债务，与我无关。」
光头男嗤笑出声。
「小妹妹，没离成就还是夫妻。」
「夫妻？那就是一体的。」
「我们这行，只认钱，不认法。」
我没跟他们多废话半个字，直接掏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 110。
警察来了，做了笔录，警告了他们不得寻衅滋事。
人是暂时走了。
但第二天，他们又换了种方式，开始在我公司楼下堵我。
我上班，他们就靠在楼下的花坛边上抽烟。
我下班，他们就远远地跟着我，直到我走进小区。
不动手，不骂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施加精神压力。
我知道，硬碰硬是蠢蛋行为。
我立刻联系了我的离婚律师。
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给那家讨债公司发了律师函。
律师函里写得明明白白。
周浩的债务属于个人赌债，并非用于夫妻共同生活，依法不属于夫妻共同债务。
并且，我附上了我们分居和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的时间证据。
逻辑清晰，证据确凿。
同时，我主动找到了公司法务和直属领导。
把情况原原本本，不加任何情绪地陈述了一遍。
我向他们保证不会让这些私人事务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营和声誉。
领导拍了拍我的肩膀，嘴上说着理解，让我安心工作。
但那眼神里藏着的审视意思，我还是读懂了。
压力顿时像山一样压过来。
我知道，我不能再被动防御了。
堵不如疏。
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给他们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