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没有凶铃,但有菜花蛇
宿管阿姨前脚刚走,?蓁就从床帘里探出头,手搭在围栏上,那张柔美的脸被兴奋的情绪所笼罩,“我们现在开始看吧,把灯关掉把灯关掉。”
涂越把衣服晾在阳台上,转身走进来,轻声问道:“我们在哪儿看啊?”
?蓁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昏暗的寝室里一束白炽的光芒微微照亮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到下面看呀,我电脑显示屏大,咱们围在一起看。”
裴珈意一手撑着床,艰难地爬起来,从两床中间的柜梯上走下去踏上拖鞋。
?蓁已经溜到了床位下的椅子上坐着,片子的资源她一早就找好,一开电脑就是午夜凶铃的电影播放页面。
四人紧挨着坐在一起,?蓁手机的手电筒也已经关掉,现在唯一的光源就来自电脑屏幕。
渐渐所有人都进入状态,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剧情的发展。夏夜有冷气的陪伴并不炎热,但恐怖片本就是解暑的好物,毕竟不需要冷气便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寝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裴珈意倾身靠近和自己傍坐的?蓁,声音不自禁地压成了气音:“你…你听到了吗?”
?蓁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轻轻拍了拍裴珈意的手,强装镇定安抚道:“寝室楼嘛,又不止住了咱们一个寝,有点杂音很正常。”
“嘶—嘶——”伴随着不明的喷气声突兀地响在寝室里。
傅霜也听得真切,她踟蹰了一下问道:“要不开灯看看?”
安静了两秒,裴珈意率先开口:“开吧开吧,看一眼安个心。”
当寝室重新亮起时,裴珈意扭过头看见了她不想再看见第二次的东西。
一条足有手臂粗的黑黄斑纹长蛇,正从洗衣台下面往她们这儿爬。
“啊!!——”
一阵尖叫声响起,裴珈意和?蓁直接方寸大乱抱头鼠窜,傅霜比她们俩冷静一点,拿着手机对着这条蛇拍照发在宿舍楼群里@宿管阿姨。
傅霜分出神安抚着吓失魂抱在一起站在柜梯上的二人:“没事的,这个应该是菜花蛇,就是王锦蛇,无毒的。”
裴珈意已经被吓得魂丢了半条,她头皮发麻不敢再看一眼,嗓子都叫得破了音:“这跟它有毒没毒关系不大,主要是吓人……啊——离我远点!!”
此时菜花蛇已经爬到了几人刚刚待过的地方,最为冷静的当属涂越。她小时候在农村里住,像这种菜花蛇和赤链蛇都司空见惯,她伺机而动,冲过去一把掐住了蛇的七寸,俄而一手捏前一手捏后控制住了这条菜花蛇。
尖叫声自然是引来了其他寝室的人,再加上傅霜发在宿舍楼群聊里的照片和消息掀起了轩然***,故而在傅霜打开门后聚集在外面的女生们纷纷攒动着头靠近探视。
在看见涂越徒手掐蛇的壮举后,不免有人惊叹:“我靠……好牛啊。”
“真的牛逼***,好吓人……”
“长得好可怕啊我们寝室该不会也有吧。”
“……”
一番议论声中,宿管阿姨带着箱子和钳子迟迟赶到,但她在看见涂越手里那条蛇之后也不免被吓了跳,“哎哟喂天呐,你不怕啊?”宿管阿姨走进来看着抓蛇的涂越,语气不乏稀奇。
涂越平静地摇摇头,淡定的样子和裴珈意与?蓁仿佛处于不同频道,“我小时候见过很多,没毒。”
女孩子的声音虽然小小的,但却格外淡然:“我下去把它放生掉可以吗?”
没等宿管阿姨回答,就有其他寝室的女生惊呼道:“不要啊,不要放生,要是又跑到别的寝室去了真的会被吓死。”
这句话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谁也不想突然多一个隐患。
涂越有些犹疑,她看着手中的蛇,拧着眉头,还想挽救:“它没有毒的,一般是从水管钻上来的比较多,毕竟是一条生命。”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姐我求你了,不给它整没了我这条生命哪天估计得被它吓没了。”
宿管阿姨在中间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小姑娘心地善良,但是宿舍边上确实不适合放生,现在时间又有点晚……这样吧,你先把蛇放到这个小箱子里,我明天早上出去把它放掉。”
涂越点了点头,把蛇放进了宿管阿姨打开的箱子里。在蛇被塞进去之后,宿管阿姨就眼疾手快地把盖子牢牢封上。
开学第一天的冒蛇风波就此结束。
半条命吓没了的裴珈意软软地靠在?蓁身上,生无可恋萦绕在身体周侧,声音都软趴趴的,“燕京大学还真是会给人制造小惊喜啊。”
差点把她送去见她太公。
午夜没有凶铃,但有菜花蛇。
?蓁也被吓得够呛,她抱着裴珈意,目光涣散地喃喃着:“太吓人了,怎么会有蛇长得这么惊悚。”继而她钦佩地看向娇小的涂越,“真的看不出来,你太牛了涂越,不断刷新我对你的印象。”
裴珈意也是满心的拜服,她看向涂越的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宿舍有你,我好安心。”
突发这么一个意外,谁都没心思再继续看午夜凶铃,本就吓破了的胆经不起折腾。
傅霜已经爬回了自己的床上,“有我就不安心吗?看我刚刚一动没动。”
裴珈意嘴甜地把她们俩放一块吹:“你们两个都让人安心,有你们在,我和蓁蓁就像家门口坐了两个活的石狮子,安全感满满的。”
傅霜静默了须臾,隔着一段距离看向裴珈意,诚恳地说道:“要不你还是别夸了,我有种变成保安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蓁旁听这两个人的对话好一顿乐。
惊悚的氛围消散而去,重新轻快下来。
涂越洗完手也回了床上,“晚安啦,我睡觉了。”
?蓁下去关掉了电脑,闻言惊讶地问道:“啊?才十一点多你就睡啊?”
她的声音有些小:“嗯……图书馆八点开门,我明天早上想早点去。”
“那晚安哦。”
裴珈意也回了床上,有了菜花蛇给她的阴影,床帘直接被她拉成全封闭。
消息传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男寝已经知道了女寝有蛇的事情,因为她的微信上已经多了程蕴潋的探问。
【程蕴潋:真有蛇?】
裴珈意麻木地敲着手机屏幕回复他。
【PP:保真】
【PP:因为被蛇入侵的就是我们寝室】
【PP:[小猫上吊。jpg]】
【程蕴潋:?】
【程蕴潋:那那声尖叫是你叫的?】
裴珈意瞪圆了眼睛,他这是什么意思?燕大宿舍隔音这么差的吗?还是她真的叫得很大声?
【PP:程蕴潋你不要故意逗我玩】
【程蕴潋:没逗你,真挺响亮的】
裴珈意只觉得自己好像绝望包夹。脑海里自动奏响了薛之谦的那首《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歌词有句是人们把难言的爱埋进土壤里,她现在就挺想把难言的自己埋入土壤里的。
【PP:我想跟这个世界say拜拜】
【程蕴潋:别拜,逗你的,没听到】
裴珈意松了一口气。
【程蕴潋:得被吓惨了吧,竟然能让你嚎出声】
【PP:……你说呢】
【PP:本来我们四个人整整齐齐地欣赏着电影,结果听到嘶嘶声跟喷气声,一开灯我他妈回头差点去世】
【PP:蕴蕴你差点就要准备参加我的葬礼了】
程蕴潋在某些方面格外古板,好比现在,他在看见裴珈意这条消息之后只发来了简短的两个字——
撤回。
裴珈意乖巧地把消息撤回。
她开起玩笑就容易不经过大脑,一时之间忘了程蕴潋在死亡这件事上态度的肃穆。
不过如果换作是她经历了那件事,大概会比他还要PTSD。
幸在他很快就掠过了这个小插曲。
【程蕴潋:你们刚认识就一起看电影了?什么电影】
【裴珈意:午夜凶铃】
对面死寂了几秒,发来一个6。
【程蕴潋:你真有实力】
裴珈意觉得自己跟程蕴潋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隔着屏幕,她耳边都能自动播放程蕴潋式的阴阳怪气。
【程蕴潋:不知道是谁以前拉着我看安娜贝尔,结果不敢一个人睡觉,害得我睡了一宿沙发】
【PP:这次才不会了!不跟你聊了,我现在就睡觉】
【程蕴潋:成,晚安】
【PP:晚安晚安】
【程蕴潋:做个好梦】
放下手机,裴珈意平躺在床上。回想起那件事,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会儿他们还在念高二,裴珈意是那种在小事上会闹闹性子,遇到大事则安静镇定的人。高二她和圈子里的一个好朋友绝交,她什么情绪都没外泄,只是到了晚上拉着程蕴潋陪自己看恐怖片。
那天她哭了一整晚。
害怕是假的,她在难过。
不敢一个人睡觉也是假的,她想听程蕴潋的声音。
小时候的很多时间都是她和程蕴潋待在一起,他与她的羁绊,早已比拟至亲。
-
床帘蔽光性太好,裴珈意一觉醒来帘子里还是一片黑,差点唬得她两眼一闭又要睡过去。
得亏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才知道时间已经来到早上七点半。
往常裴珈意自然不会醒这么早,但昨晚是高考后难得的一次早睡,睡饱了的身体自动苏醒。
她在微信里翻了翻,讶然发现昨晚跟她要微信的那个男生发来了好几条消息,而她一条没回。
【夜雨声烦:你好,我叫连弨】
【夜雨声烦:目前是编导系大二在读,你呢?】
下一条消息同上面的隔了两个多小时。
【夜雨声烦:听说你们女寝有蛇?】
【夜雨声烦:已经睡了吗?】
裴珈意看着消息,内心毫无波澜,但良心正在谴责她。
意念回复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PP:裴珈意】
【PP:计算机系新生】
【PP:是的,有蛇的就是我们寝室[大哭][大哭]】
【PP:不好意思呀没注意看微信】
她一条一条回了他的消息,在最后一个问题时默默撒了个小谎。裴珈意又开始懊悔,自己不该随便加微信的,聊天好累,凭什么她还要解释啊。
下午烈日灼灼,但他们要去开班会。
一路上走得像是去西天取经,裴珈意站在伞下和?蓁手挽着手,涂越一整天都在泡图书馆没回来,所以一起去教室的只有她们仨。
裴珈意抬起手朝傅霜招了招,“过来过来,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等傅霜无奈地过来跟她们俩并排走了裴珈意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蓁在伞下艰难地仰着头瞟了傅霜一眼,“霜霜,你真的好高,我感觉我们三个走在一起我和意意像你的崽。”
一米八的傅霜挑起眉梢,得寸进尺:“是吗?那叫声妈妈听听。”
裴珈意伸出***的拳头在她手臂上轻轻地砸了一下,“哇噻你都不谦虚一下了。”
“跟你们还需要谦虚吗?”傅霜理所当然。
裴珈意忍不住质疑起自己的判断,她当时到底是怎么觉得傅霜慢热的?短短一天,她们已经熟络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了。
……
赶到教室时,入目的便是一片乌泱泱的男生,靠墙的那一大组已经被占领。
原本她们想和涂越坐在一起,但涂越在中间大组的第一排。
现在导员还没来,教室里都是聊天的声音。?蓁走过去诧然地看向涂越说道:“我靠你坐在这里啊?我感觉坐第一排会有种被视奸的感觉。”
涂越没明白她的意思,歪头一脸莫名,“啊?”
但裴珈意很理解?蓁的感觉,解释道:“后面坐了很多人嘛,然后坐第一排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目光聚焦在自己后背的感觉,就是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让人挺不自在的。”尤其是中间的第一排,这种感觉犹如得到了buff加成。
傅霜因为自己的身高摆在那儿,没有坐前排的体验感,但她也不想坐。
闻言的涂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去找别的位置坐吧。”
“啊?那你要一个人坐吗?”裴珈意有些踌躇。计算机一班一共就她们四个女生,现在她们三个跑到另一个地方坐,感觉好像她们在搞孤立。
涂越似乎并不把独坐当一回事,语调平常:“对啊,我喜欢坐这个位置。”
比起牵挂她的裴珈意,傅霜倒是答应得干脆:“行,那我们坐后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