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京又到了雪季。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院子里的下人忙着清扫落雪。
我望着那皑皑白雪愣了好久，一步一步踏进雪地里，蹲下身子，捧起一捧雪堆了一个雪娃娃。
冰凉的触感，却令我格外清醒。
再过三月，通路时，父亲就派人来接我了。
冬末春初时，我就能够离开许府了。
我也不必再拘着自己了。
「青桃！」
我欢呼了一声「我们来打雪仗可好？」
我捧着白雪，心里自然高兴，幼时，我总喜欢打雪仗。
已经好多年了，好多年没打过了。
青桃望着我，愣了一瞬，旋即露出笑容「姑娘，我陪你。」
我粲然一笑，捏了一个小雪球，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人。
不过半炷香，我已经有些落于下风，手被冻得通红。
青桃龇着牙朝我傻笑「姑娘，你输啦！」
我努了努嘴，有些不服气，旋即又扔出一个小雪球，哪料许周刚好进来，这雪球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前。
我心虚地垂下头，看着脚尖，「抱歉，我……」
「无妨。」
许周斩钉截铁，语气中不带一分斥责，眉眼淡淡含着笑。
反而……反而有几分宠溺的温柔。
我讶然抬头看向他，男人眉眼清隽疏朗，漆黑的眸子里此刻却满是我的身影。
「从今以后，你大可以做你自己。」
许周望着我，斩钉截铁道，像是久久沉寂的深潭被落花入水激起层层涟漪，不过片刻……消失殆尽，一切又恢复如初。
我顿了顿，只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人真的会突然变好吗？
又或许，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雁过留痕，心上的伤是怎么也抹不平的。
「天冷，莫要着了风寒，进来吧。」许周突然上前握住我的手，他侧眸顿了顿，微微蹙了蹙眉头，语气中带着嗔怪，又好像一丝丝宠溺，「这般贪玩，手冰成这样。」
我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我抬眸看向他，他却并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自顾自往前走去，神色自然。
一路上，府中下人看着我们，神色里闪过一丝惊讶，继而都垂下眸。
这还是许周第一次明目张胆牵我的手，在府中一众人面前。
或是立威？
或是给我体面。
可是太迟了。
我需要的时候已经过了。
我强硬收回手。
许周脚步一顿，回眸看向我。
一闪而过的失落、无措、不解。
我尴尬地笑了笑，望着不远处，「我的手冰得厉害，夫君莫要染了风寒，夫君公务众多，耽搁不得的。」
许周抿了抿唇，微微一笑，顿时松了口气，「夫人，这是关心我？」
我讶然一惊。
后退半步。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持重端庄的许周吗？
就连身旁的下人闻言也俱是一惊。
一向严肃庄重的少主，竟然也有如此不着调、不稳重的一面。
一抹亮黄色刺入眼帘，墙角那棵黄梅树开得灿然。
我笑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