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一整天没回来。
傍晚才一脸疲惫地进门。
“去哪了?”我问。
“志远家里出了事,他爸干活摔了腿,我送他们去了医院。”
“哦。”
她看着我:“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
“没有。”
“志远身体不好,林叔叔又出了这事……唉。”她叹了口气:“我们能帮就多帮点。”
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
林家就用这个理由绑了她一辈子,也绑了我一辈子。
“晚晴,”我看着她:“你喜欢林志远?”
她身体僵住:“秋生,你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对他比对我好?”我打断她:“糖水给他,鸡蛋给他,他家一出事你跑得比谁都快,顾晚晴,你骗不了我。”
她沉默了。
良久,她才沙哑着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家……渊源很深,我爸说,林家对我们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嗯,我爸说,这辈子我们顾家欠林家的,一定要还。”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撒谎的痕迹。
“所以,你怎么还?”我问。
她避开我的目光:“我会想办法。”
我心里冷笑。
你的办法,就是偷我的录取通知书送给他?
“顾晚晴,”我一字一句道:“别人的人生,是还不清的债。”
她的脸色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累了。”
救命之恩,好一个沉重的理由。
顾晚晴,你以为你是英雄,其实你是个偷东西的懦夫。
第二天,我去了图书馆。
我在一份发黄的《江城日报》角落里,找到一条新闻:【本市轧钢厂意外,一顾姓工人家属楼煤气泄漏,幸得林姓邻居相助,一家三口幸免于难。】
时间地点姓氏都对得上。
所谓的救命之恩,只是一次邻里互助。
我复印了报纸。
回家路上,看到顾晚晴在她家门口和林志远说话,林志远眼眶泛红,在哭,顾晚晴不停地安慰。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
“秋生!”顾晚晴叫住我。
我停下。
“你去哪了?”
“图书馆。”
林志远看到我,立刻擦掉泪,往后退了几步:“秋生哥,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了?”
他被我问得一愣。
顾晚晴皱眉:“秋生,志远家里出了事,心里难受。”
“他家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难受,全世界都该哄着他?”
“苏秋生!”顾晚晴声音加重了,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我是个傻子,你说什么我都信。现在我不傻了,你不习惯了?”
顾晚晴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晚晴姐,都怪我……”
林志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转身就跑。
但是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是直接冲进大院,扑在顾晚晴面前哭。
说他爸的腿断了,厂里不肯报销医药费,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顾晚晴心疼得不行,当场就要掏钱。
可她一个学生,哪有什么钱。
她急得团团转,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上面,是我妈给我的传家手表。
“秋生,”她开口,声音干涩:“你的手表,先……先拿去当了应急行不行?以后我一定赎回来!”
林志远的哭声一顿,眼睛也跟着瞟了过来。
“不行,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顾晚晴急了,她往前逼了一步:“秋生,人命要紧!就当是我借你的!”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苏秋生!”她吼了一声,伸手就来抓我的手腕。
她手劲很大:“先给我,以后我一定还你!”
她根本不看我,另一只手直接来解我的表带。
表带死死卡在腕骨上,手腕传来钻心的疼,我怎么挣都挣不开,手表还是被她硬生生褪了下来。
手腕那儿,已经勒出来了一道红印子。
她夺过手表,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塞给了林志远,“快去医院!”
林志远嘴上推脱着“这多不好”,可那双眼睛却闪着光。
他那点心思,我怎么会不懂。
他从小就嫉妒我。
嫉妒我身体比他好,嫉妒我成绩比他强,什么都比他强。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不公平。
我拥有的所有东西,本来都该有他一份。
顾家的那点恩情,被他当成了交换的本钱。
顾晚晴送完人回来,始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印子,那块皮肤火辣辣的,可身上却一阵阵地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