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通知书到了。
邮递员还在巷子口喊:“顾晚晴!苏秋生!信到了!”
顾晚晴第一个从屋里蹿了出去。
我出去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我,手里捏着两个信封,身体颤抖。
她拆开自己的,江城师范。
而另一个信封,上面烫着北京大学四个字,她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了自己口袋。
她听到我出来,才转过身,挤出一个笑。
“秋生,我的通知书到了,江城师范的。”
我盯着她问:“我的呢?”
她的目光飘开:“你的?大概还没到,再等等。”
她撒谎时这副模样,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好。”我说。
我没拆穿她,只是打电话叫我爸妈回来。
五分钟后,我父母和顾晚晴的父母都回来了。
街道办的王主任也被我提前叫来,我们两家的几个长辈也都在。
人都到齐了。
我敲响顾晚晴的房门:“晚晴,出来一下,大家都在。”
门开了,顾晚晴看到满院子的人,愣住了:“这……”
我爸上前一步:“晚晴,秋生的通知书是不是在你那儿?”
顾晚晴脸色瞬间变了。
“叔叔,您说什么呢?”
“别装了。”我说:“拿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捂住口袋。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王主任走上前:“小顾,你想清楚,冒领、私藏他人高考录取通知书是违法的,如果苏秋生同志报警,你是要坐牢的。”
顾晚晴的身体开始发抖。
“晚晴!到底怎么回事!”她爸吼道。
就在这时,林志远跑了进来。
“晚晴姐!”他看到这场面,也吓了一跳:“我听你说通知书到了,我……”
我笑了。
“林志远,你来得正好,跑这么快,是怕你的晚晴姐把我那份通知书弄丢了?”
林志远的脸也白了。
顾晚晴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扫过院里长辈们失望的脸。
她整个人垮了下去。
手伸进口袋,慢慢摸出了那封我的录取通知书。
那封信一拿出来,满院子陷入死寂。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抽在顾晚晴脸上。
“畜生!”
血顺着她嘴角淌下来,她也不躲。
“正海,”我爸指着顾晚晴父亲的鼻子:“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偷我儿子的通知书!你们顾家就是这么报恩的?!”
顾父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不!”顾晚晴嗓子都喊劈了:“是因为我们家欠了林家的!”
我爸突然低笑一声,笑声冰冷:“好啊,真是好!什么救命的恩情!”
他扭头盯着顾父:“顾正海,你忘了?当年你们一家没地方去,是我爹把你们领进门的!你老婆生重病,是我妈掏空了家底给她交医药费!这些,你是不是都忘了?!”
“就因为林建国帮你关了个煤气阀门,你就觉得欠了人家一条命?就要拿我儿子的一辈子去还?!”
顾晚晴和她父亲都愣住了。
“我……”顾正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们的恩怨,我不管。”我开口:“我只想问顾晚晴一句话。”
我看着她:“我考来的通知书是你家的东西吗?你说送人就送人?”
顾晚晴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绕开她,站到林志远面前:“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等着,等她把偷来的东西送到你手里?”
林志远踉跄后退,语无伦次:“不是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把那份报纸复印件摔在他脸上:“这个呢?你就拿这么一件小事,编个故事骗了顾晚晴十几年!”
他看到报纸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顾晚晴拿起报纸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
“这是……”
“十几年前的报纸。”我说:“写得很清楚,只是煤气泄漏,一次邻里相助而已。顾晚晴,这就是你说的救命之恩?”
顾晚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王主任咳了声,出来圆场:“苏秋生同志,这……你看,是公了还是私了?”
话音刚落,顾晚晴的母亲已经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我跟前。
“秋生!阿姨求你了!这事咱们自己解决行不行?晚晴她就是一时糊涂,你放她一马吧!”
顾晚晴也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是乞求和绝望。
可是上一世,谁又饶过我了?
“我不报警。”
我开口,顾家人明显松懈下来。
我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接着说:“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顾晚晴,你现在就写一封道歉信,承认你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写好了,贴在街道的公告栏上。”
“第二,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再没任何关系,你顾晚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看着我,看了很久,嘴角扯出一个惨笑,点了下头。
“好,我写。”
那封信在公告栏上贴了三天。
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顾家最有出息的女儿是个贼。
顾晚晴再也没出过门。
我没管这些,收拾好东西去了火车站。
站台上,我爸妈都哭了。
顾晚晴没出现。
也好。
火车开动,窗外的站台慢慢向后退去。
从今以后,我苏秋生,只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