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忍不住地咳血。
大口大口的鲜血混着不明物质的肉块从我嘴里吐出来,好像我整个人要从内到外的翻过来一样。
医生自费给我上了止疼泵:“我说了,以后你会越来越痛苦,让你朋友来照顾你不好吗?”
用了止疼药后我平静了许多,麻木地盯着窗台上那棵只剩一片枯叶的盆栽。
“医生你知道吗?以前我就像这片叶子一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回到陆家以前,我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担惊受怕爸妈不给钱买作业本,鞋子坏了又要被同学笑话。
或者家里不让我上学了怎么办,逼我嫁人以后过得不好怎么办。
回到陆家以后,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有了弟弟,我又开始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爸妈发火,生病了不给我看医生怎么办。
万一爸妈彻底不喜欢我了把我赶走,到时候乡下的爸妈已经有了周冉,周冉比我聪明漂亮,他们要是也不想养我,那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嫁给顾铭洲以后更惨,莫名其妙就会惹他发火,招来一顿拳打脚踢。
所以这几年我都是战战兢兢,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可是确定自己马上要死以后,我真的觉得很安稳。
马上要死了,这是我人生中唯一能自己左右的命运,唯一一件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十几天后就要死,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陆家再找我要钱怎么办?爱怎么办怎么办,反正我死了,有本事他们自己找顾铭洲要去啊。
陈娇蕊再陷害我怎么办?笑话,到时候就不是我害怕她而是她害怕我了。
但凡她在晚上梦见我,都要吓得赶紧找大师做法事,给我烧上一大摞金银细软、宝马别墅,我在下面过得美滋滋。
至于顾铭洲,那就更不担心了。
他不是喜欢打人吗,以后没了我挡路,他就能和陈娇蕊名正言顺地走到一起了。
打是亲骂是爱,也该让陈娇蕊尝尝他的爱有多重、有多疼了。
而且,我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还救了周冉。
当初因为我,她从凤凰跌落成山里的一株草。
现在又因为我,飞出了那个捆住她的地方,也算因果循环,有始有终吧。
总之,我人生的最后阶段都是好事。
但偏偏有人不想我让称心如意。
没几天,爸妈罕见地给我打了电话。
“陆惜,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第一句就是来自妈妈的责骂,听得我一头雾水。
“英英出去玩你就给他几千块钱,害得他被朋友笑话,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
我听得好笑,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想了想,开口问她:“陆英没告诉你们那几千块钱是怎么从我这得来的吗?”
妈妈满不在乎:“姐姐给弟弟花钱天经地义,难道你不想给吗?”
“陆英的钱是趁我晕倒的时候偷偷转走的,我当时正倒在地上吐血,他有没有告诉你……”
“够了!”爸爸一声暴喝夺过了电话,“陆惜,你不撒谎装可怜会死吗?一个套路玩了十几年,我们不会再纵容你了!”
妈妈也喊道:“对,别再跟她废话,让她赶紧转二十万,下午英英要去迪拜。”
我不死心接着说:“可我是真的要死了,我喝了农药,医生说我只剩下十几天了。”
爸爸的声音比刚刚更冷:“那是你活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挂断电话,我不住地嘲笑自己。
何必呢,早就知道是什么结果,还非要亲耳听到才肯罢休。
就这么几句话,气得我多吐了好几口血。
可是还没完,医生刚给我打完止痛针,顾铭洲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先是喝农药,然后是离婚,现在又玩上住院了是吧。陆惜,你的花样可真多啊。”
我好奇地问他从哪知道我住院了,他没好气地说那个临终关怀公益组织是他朋友办的,资助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陆惜,你最好一辈子都待在医院里,不要指望我会去带你回来,等你死了也不必通知我!”
他自以为是的放狠话,我却巴不得他能离我远远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是生是死都跟你没有关系,哪怕听到我死的消息,也不要来领我的骨灰好吗?”
我的话气得顾铭洲狠狠挂了电话。
但我可不是在置气,我早就想好了,等我死以后不要火化,身体捐献给国家做医疗研究,这两天我已经在医生的陪同下签署了各项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