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沈书懿作文本的页脚洇开一小圈。他指尖轻轻把钢笔尖抬了抬,声音放得轻:「还好。」
笔杆在指腹间无意识转了半圈,谢临渊忽然抬眼开口,「王主任,您能给我讲讲沈书懿吗?」
话刚落音,他就顿住了。喉结轻轻滚了下,才觉出这份突兀——刚才满脑子都是沈书懿作文里那句 「办公室的夕阳会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竟没顾上铺垫。空气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梧桐叶被风拂过的 「沙沙」 声,连王主任手里保温杯底蹭过桌面的轻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王主任倒没显出意外,只是把刚端起的保温杯又轻轻放在桌上,指尖摩挲着杯身那圈磨旧的白瓷边 —— 那杯子上印着的 「桐安市高级中学校庆」 字样,早被岁月磨得只剩淡淡的轮廓。
「一一?报到那天校长办公室里,你见过她的。」他抬眼看向谢临渊,眼底似乎带着点了然。
一旁正低头改作文的李老师倒真愣了,手里的红笔 「嗒」 地落在纸页上,洇开个小红点。她赶紧抬手捡起来,红墨水在指尖沾了点浅红,却没顾上擦,抬眉看向谢临渊,眉梢微挑:「小谢,你见过书懿了?林校长的女儿?」
王主任这时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很轻,却像把办公室里的阳光都压得淡了些。他指尖搭在杯盖上,指节微微泛白:「一一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父亲走得早,是林校长独自一人撑着家带大的」
「林校长的性子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李老师突然插话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感慨。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她可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啊!早年就失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孩子,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但她不仅要照顾好家庭,还要撑起这么大一所学校,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老师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林校长的钦佩之情,她继续说道:「林校长对待学校的事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非常认真负责。她每天都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的办公室里的灯总是会亮到后半夜!」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划了道浅痕,声音放得更软,像怕惊着什么:「书懿这孩子,也是可怜的。父亲走的早,林校长极少有时间照顾她,还总带着股绷得太紧的严苛。书懿从 5 岁就跟着林校长来学校上一年级了,书包背在身上晃悠悠的,每天早上攥着林校长的衣角,怯生生地跟在后面。放学、周末、寒暑假,别的孩子要么在操场疯跑,要么被家长接回家,就她,要么待在校长办公室,要么缩在图书室。无论在哪里,她总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要么认认真真的写作业,要么捧着本书看,安安静静的,连翻书都轻得没声音。」
李老师喝了口茶,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语气里多了点叹惜,「上学期期末,书懿语文考了 97,年级第一,拿着卷子兴冲冲去找林校长,可林校长当时正对着一堆财务报表,只扫了眼卷子就说『这道阅读理解不该错,原文第三段明明有提示,怎么这么粗心』。我在门外都听见书懿的呼吸顿了顿,最后也只是默默的把试卷放进书包最里面,再也没说什么。」
谢临渊手里的钢笔猛地顿住,笔尖差点从指缝间滑下去。他盯着沈书懿作文本那句 「怕化了的糖纸」,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图书室撞见沈书懿的模样——小姑娘抱着本书,缩在靠窗的椅子里,窗外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她却下意识往椅背上缩了缩,像怕被风刮走似的。还有那次路过校长办公室,瞥见她独自坐在椅子旁,指尖反复攥着书包带,眼里那点说不清的慌,像被雨水打湿的小兽,藏在长长的睫毛后面。原来那些怯生生的模样,那些藏不住的小心惊恐,都藏着这样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