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点惋惜:「书懿这孩子,喜欢画画,时常会在课本边角画些活灵活现的小茉莉。」他沉默须臾,复又说道:「可林校长却视她画画如洪水猛兽,她总是对画画嗤之以鼻,认为画画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闲情逸致,根本不值得一提。在她眼中,女孩子家唯有练琴才是正途,才是端庄得体的事情。」
「书懿的古筝确实弹的十分的出色,我还记得上次校庆她演奏的《茉莉芬芳》,观众听的都愣了。」李老师说这话时,脸上的赞许之情溢于言表。
谢临渊突然觉得心里像被细棉线轻轻勒了下,连嗓子都跟着有点发紧。
「书懿各方面都很争气,虽然林校长鲜少夸奖她。」 王主任这时补充道,语气里多了点暖意,「她的作业永远是班里最整齐的,连标点符号都没错过,考试成绩也是次次拔尖的。书懿爱好文学,作文更是常被当成年级范文,上次作文竞赛更是获得了全市一等奖,她居然也没有跟林校长提起,还是全校通报获奖学生名单时,她母亲才知道。」
谢临渊静静听着,指尖轻轻碰了碰作文本封面的 「沈书懿」 三个字——横折钩的地方顿笔很重,竖画却写得轻,透着股想认真却又怕出错的小心。阳光慢慢移过纸页,把那三个字晒得发暖,可他心里却又酸又软。原来这个能写出「糖纸」般温柔句子的小姑娘,是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在严苛的期待下,一点点把自己打磨得拔尖;原来她作文里那些藏着暖的文字,是对着夕阳和旧书,悄悄攒下的、没处安放的柔软。他忽然生出个念头:下次再在图书室看见她,要问问她那本旧诗集里最喜欢的句子;再读到她的作文时,要在告诉她「你的文字像藏了小太阳」——至少要让她知道,有人能看见她藏在 「拔尖」 背后的,那些没说出口的孤单。
谢临渊的指节微微收紧,钢笔在指尖复又转了半圈,又轻轻放下。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沈书懿时,小姑娘怯生生叫他 「临渊哥哥」 的模样,那声称呼里少了点对林校长的敬畏,多了点孩子气的依赖,或许是她少有的、敢露出来的软处。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晃了晃,碎光落在作文本上,那句 「梧桐叶像糖纸」 的字迹,显得格外软。谢临渊伸手把作文本轻轻合上,指尖蹭过封面时,忽然看见沈书懿背着书包从窗外走过——浅灰色的书包带在她肩上勒出两道淡红的印子,手里攥着的那本旧诗集,封皮边角卷得厉害,是上次在图书室见过的那本。她走得很轻,下楼梯时扶着扶手的手轻轻搭着,似乎是小心翼翼,怕发出半点声音,发梢随着脚步轻轻晃了晃,像片不敢落下的叶子。
谢临渊的目光跟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走了两步,直到她拐进楼梯口,最后一点发梢的影子也消失了,才轻轻收回。原来从很早以前,这个叫沈书懿的小姑娘,就已经像一片被阳光晒软的糖纸,悄悄落在了他心里最软的地方,碰一下,都怕揉碎了她的温柔。
雷雨
桐安市的秋天,就像一个喜怒无常的孩子,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这天傍晚时,夕阳还吝啬地在西边天际挂着一抹橘红,可转瞬间,墨色的乌云就从远处的山头席卷而来,像一块浸了水的破棉絮,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风也跟着起哄,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发出呜呜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