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陶坭突然扯开衣袖，臂膀上烫着的北斗七星与亥老一模一样："七年前我被抓来时，阿姊被铸进钟纽当了人牲。"少女指尖划过星疤，"每逃一次，便烫一颗——今夜正好凑足七星。"  子仲突然将骨针插入土墙，针尾震颤如弓弦："不管你来自何方，此刻皆是戴镣之人！"他劈手割开我们掌心，血滴在毒堇汁里嘶嘶作响："饮此歃血，黄泉共赴！"  我们轮流捧起陶碗时，熔炉方向突然传来鼓声。 暴雨中的工坊如巨兽蛰伏。我摸着怀中申工给的青铜镐，想起现代那尊青铜樽上跳脱的云雷纹——那原是子仲用命刻下的自由图腾。当第一只夜鸮掠过熔炉时，子仲的眼眸亮过曾侯府最耀目的吉金。血溅庖厨亥时三刻，暴雨如天河倾覆。子仲将我们分成了三队，我拿着青铜镐随子仲一起前往那据说有逃生道的东熔炉下，子仲还顺手拿走了明天要在曾侯祭祀上用的酒樽，他这样对我说"若我出了意外，你见岐山萱草，替我折一枝插在这酒樽里。"东熔炉的火光映着他龟裂的面庞，竟似庙里泥塑的神将。」随后子仲将青铜酒樽系在我腰间时，铜液在暴雨中腾起白烟。

我用青铜镐一点点清理掩盖暗道的铜渣。子仲则走到外面替我望风，边走还边说"若见岐山萱草..."他未尽的话被惊雷劈碎，随后他的身影没入雨幕。  另一边陶坭带着五人贴着庖房屋檐潜行，卯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幽光。五人身披浸透雨水的麻布，与夜色融成一片。卯突然按住陶坭的肩膀——两名执铜戈的国人正在廊下避雨，戈尖滴落的雨水混着犬舍飘来的腥臊。  "酉时三刻。"卯比出龟甲裂纹的手势，这是子仲传授的暗语。陶坭看见后突然解开发髻，乌发间竟藏着半块玉璋碎片——那是她阿姊被铸成钟纽时，她生生从模具里抠出的遗物。  史阿苴用手掌撑开庖房气窗，腐肉气息扑面而来。陶坭如灵猫般翻入时，卯瞥见墙垣上的抓痕——三年前有匠人试图盗取庖刀，被活钉在此处示众，指甲印已渗入夯土。  毒堇汁混入粟粥的刹那，犬舍突然传来铁链挣断的巨响。陶坭的葛衣在雨中绽如鬼魅，她竟用玉璋碎片割开手腕，血腥气激得三只守夜犬狂性大发。  "来食！"女匠人将血淋淋的手臂伸向领头的獒犬，在利齿咬合的瞬间翻身骑上犬背。

獒犬吃痛狂窜，带着她撞翻西侧兵器架，铜戟坠地声惊醒了卫兵。  老妣庚从庖屋探出半张灼伤的脸，她曾被熔炉毁去的右眼窝里，此刻嵌着引火的燧石。"曾侯的走狗！"老妣嘶吼着掷出火把，茅草垛轰然爆燃。火舌舔舐着三十年前刻在梁柱上的诅咒——"做鬼啖汝心"。  火势顺松脂涂过的粮仓疾走，将雨幕烧出赤红窟窿。史阿苴望见陶坭最后的身影——她被五只獒犬撕扯着坠入火海，手中仍攥着半截玉璋。  "走水！走水！"国人卫队的铜锣撕破雨夜。卯双眼充血，将青铜镐捅进某个卫兵的咽喉："这是替申工还的！" 最后只有史阿苴趁乱跑到了东熔炉方向，此时我正挥镐劈开铜渣，飞溅的火星与远处茅草垛的火光连成一片。雨滴砸在青铜樽上，发出编钟般的清鸣。青铜镐刨开铜渣时，三十年前先辈挖的暗道露出森森白骨，这是往代逃亡者用尸骸堆成的路标。我与子仲史阿苴等待着另外一队的到来另一头由亥老带队，他负责去偷取曾侯私藏甲兵的证据，这是我们逃往周王处能立功摆脱奴隶身份的机会。过了片刻，远处只看见亥老一个人向东熔炉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