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陆林深第五年,他从宫里带回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
他让我给她为奴做婢,将我全家发放夜郎。
到后来甚至为了给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让我跪在深冬腊月结了冰的湖面上。
但他不知道,我本就时日无多了。
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我终于一口鲜血喷出,倒在白雪皑皑之中。
眼睛阖上的前一刻,我看见陆林深通红着双眼跌跌撞撞跑过来。
已经迟了,陆林深。
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1、
春分同我说陆林深从宫里带回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的时候,我还在院里煎药。
黑黢黢的药汁翻滚在药炉当中,袅袅白烟从上面升起。
我盯得有些出神。
春分默然了好半晌,又说:“王妃,王爷让您去见见那个……”
尽管春分及时收住了话闸,我还是能猜出来,陆林深说的,是让我去见她。
那个他带回来的女子。
他们坐在前殿里,那个女子穿着红色的石榴裙,小腹隆起,坐在本属于我的主位上,温柔无限低头搅着手中的羹汤。
陆林深浅笑吟吟地牵着她的手轻抚,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君。
两人俱是深情款款,羡煞旁人。
待抬眸见到我来时,陆林深眸中笑意顿时化作冷涔涔的寒意:
“不行礼还愣着作甚?梦嫣初来王府,你连这点儿礼数都不省的?”
陶梦嫣连忙出声:“王爷,梦嫣只是尚书之女,王妃贵为丞相之女,梦嫣哪里担待得起王妃的大礼?”
陆林深却是冷笑一声:“王妃?宋家而今是大势已去,都在大狱里,她一个戴罪之身,可担不了一声王妃!”
我心头一滞,如雷灌顶。
到这时我哪里还不知晓,陆林深此番叫我过来,分明是存心要来折辱我的。
喉口一股腥甜,我掐紧了袖中的帕子,将涌上口中的血又吞了回去。
我款款欠身:“向皇后……”
我话说到一半,陆林深倏然瞪向我,我只能连忙改口:“向陶姑娘问安。”
陆林深却再也没看我一眼。
陶梦嫣说了一声身体不舒服,他便抱着她回了后院。
2、
我和陆林深是先帝指婚。
第一次见他是在城南相国寺,我被流氓围堵,陆林深红衣纵马,将我救了下来。
我因此一见倾心。
然而他生母出身卑微,只是一个掌灯的宫娥,一直到临终前,也没有半点儿仰仗能留给他。
与他曾两情相悦的陶尚书之女陶梦嫣,更是刚及笄就被嫁进了东宫太子府。
我父兄在朝中势力日渐庞大,先帝有意打压,便将我指给了他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儿子陆林深。
父亲初时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但帝命难违,又见我确实心悦于陆林深,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但陆林深自陶梦嫣出嫁后,终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也不出门。
连成亲当日,都只是让人牵来只黄犬同我拜堂。
第二日,丞相之女同一只黄犬拜堂成亲的荒唐事便传遍了整个上京。
我颜面扫地,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
我父亲震怒之下,上书逼着先帝给我一个交代。
陆林深被先帝在殿前杖责二十大板。
他在床上趴了大半个月,是我鞍前马后地为他求医问药。
他身份低微,王府也清贫,连医药费也是从我的嫁妆里拿出来的。
他却当着我的面凶狠地摔了药碗。
滚烫的药汁飞溅,我的胳膊上被烫出来一串水泡。
他目光阴鸷,像一头不驯的野狼:“宋婉,但凡本王有翻身之日,绝对不会再有你们宋家好过之时。”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后来的陆林深,逼死了先帝,成为能与我父兄相抗衡的摄政王。
到现在,她把贵为皇后已经怀有身孕的陶梦嫣也抢回了府上。
而我的父兄,却都被他扳倒,送进了大狱。
陆林深,他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