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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吧。
肯定是梦。
我去接受颁奖的前一天,躺在床上几个小时没合眼,第N次坐了起来,第N+1次查看手机里的信息。
不是梦。
二十多年没走过的运怎么说来都来了?
既然睡不着,我索性坐到了写字台前,把买来就是为了落灰的计划本翻了出来,开始在上面画起了树状图。
密密麻麻,仔仔细细,一点点的误差都要推翻了重新再画一遍。
待我终于完成这份大作,天已经微微泛起了白色,新一天的脚步就这么来了。
我顶着奇装异服领了奖,支票上那一连串的零看得我眼晕,然后我看到了苏向哲。
当时经常和池放在一起的,他的好哥们,苏向哲。
其实,当我重新回到这个城市,遇到一些过去的人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包括池放,虽然我们之间还没算正式见过面,但我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
我第一次在荧幕上看到池放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之后迅速在网上搜素与他相关的所有信息。
作为他顺理成章的“粉丝”一枚,我还恶补了许多粉丝圈的知识,尤其对那些分析他职业现状和长远规划的帖子认真研磨,杞人忧天地担忧起他未来的星途。
毕竟除了外形,池放这个人,找不到一丁点和娱乐圈契合的地方。
池放的演艺圈之路走得很杂,感觉好像门门都沾点但门门都不精,本人也没表现出要精益求精的样子,常年徘徊在18线。
一些网上的言论,甚至包括我在内,都认为他绝对是走后门进来的,营业什么的也是想来就来,有时候几个月都没影儿,有时候又突然很频繁。
这个时候他的粉丝们就会调侃说,肯定是钱又花完了。
在我与他的这次见面之前,池放已经有将近大半年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了,没拍戏、没代言、没通告,实打实的“三无”人士。
看来后门塌了。
虽然池放成了所谓的明星,我也没想过去找他,小时候确实亲密无间过,但那毕竟是小时候了,现在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总而言之,周遭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作为艺人的他上新闻好歹是文娱版,而我呢,我脑子里又出现了社会新闻里自己呆滞的面容。
不过……迟早是要见到的吧,在我签了那家池放所属的娱乐公司之后。
苏向哲是那天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他见到我的时候眼神里的惊讶几乎要夺眶而出,确认了几遍是否真的是我这个当年的牛皮糖中了这份大奖。
确认无误之后对我表示完恭喜,他就急忙忙地掏了手机说是有急事忙,我那几句酝酿了半天的关于池放近些年近况的寒暄还在嘴边,他人已经没影了。
思索来思索去,我都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得当面回去告知一下我爸妈,于是,还没正式入职公司我就先请了一礼拜假。
再然后,池放就坐到了我的对面。
真的看到他,我的心情有那么一丢丢的复杂。
尤其是池放熟门熟路地带我去了那家我以前最爱但是他最为不屑的烧烤店、忍受着几乎覆盖在每一寸空间上的油污帮我拉开桌前的椅子、隔着烧烤网不时袅袅升起的烟雾帮我烤肉的时候……
这种复杂的心情就更甚。
“吃啊,”池放皱了皱眉,“看什么?”
“看看不行啊。”
谁能想到,隔了这么多年的重逢,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自然得就好像我昨天才在池放家吃着池放妈给我做的蛋挞,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池放得盘子,然后被他百般嫌弃。
普普通通一餐饭。
吃完午饭,我下午还有事,池放提出开车先把我送回家。我连忙推辞,我自己是自由职业者,时间上比较自由,池放可不一样,万一耽误……
“我下午没事。”
……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没通告。
在车上理所当然地聊了聊近些年的近况,池放先问的我,我就挑了些重点说了说,池放听到我生病的事儿,面色明显变了变。
“现在已经好得很彻底了,”我装模作样地举了举胳膊,“强壮得很。”
池放笑了笑。
“你呢?你怎么会进演艺圈啊?”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今天出来,帽子、口罩什么的都没戴,不怕被拍到或者被认出来啊?”
“放心,没人拍我,也基本不会有人认出来。”
对哦,十八线的艺人池放同学。我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无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转而问起了别的。
“家里还好吗?”
“破产了。”
难怪。
虽然我没混过娱乐圈,但我卧底粉圈很久了。
都说能毫无顾忌混娱乐圈的,家里都是非富即贵,前期无人问津的时候需要家里的人脉或者金钱打通一些关系,再抓住这些关系好好把握,慢慢发展。
池放家显然没办法给他这样的后盾。
再次谴责自己又提一壶的行为。
我总觉得池放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尤其是配合上他这一连串自见面就对我颇为照顾的架势来看……
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我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我的好朋友苏小桃每次试图从我这得到什么利益的时候,貌似也是这副嘴脸。
“田小欢,”池放突然叫了我的名字,“借我钱。”
嚯,我这心里,一下就舒服了。
“苏向哲告诉你的?”
“嗯。”
“我,我事业上遇到点困难,可能需要比较大的一笔投入,我另外想做一个项目,那个……”
池放显然是没怎么跟人借过钱,理由说得磕磕巴巴,其实我也没太理解他到底是要借钱好好地去打点自己的艺人事业还是要另谋出路,有点一头雾水。
但其实这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我妈常说“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池放这样的人都开口跟我说出这样的要求了,想必也是经历过一番挣扎的。
“你需要多少?”
他说了一个数,我沉默了半晌。
“打劫吗?”
“你不是快到我们公司工作了吗,”池放的喉结动了动,“听说公司对你不错,除了每个月工资还额外给了你一笔帮你解决困难的钱,你应该……不成问题的。”
还真是消息灵通。
池放啊池放,不愧是你。
当年我分享给你的那些个盘算你表面没在听实际上记得门儿清吧,要的数字就刚刚好是我留给自己支配的那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