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回忆重叠,沈砚舟的手指收紧,看着林妍的脸色由红转白。
“我、我只是……”她的脸涨得发紫,“帮你试探……”
沈砚舟突然松开手,林妍像一摊烂泥滑落在地,
林妍捂着脖子咳嗽,眼泪把妆容晕成黑水:
“我都是为你好!”
“你毁了她母亲的遗物,让她像狗一样伺候你……这些也都是为我好?!”
窗外传来广播声,正在播报高考注意事项。
沈砚舟突然站起来,扯下墙上的日历——
今天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旁,我的字迹清秀,写着“新生”两个小字。
“小张!”他朝门外喊。
送我回来的小张流着冷汗出现在门口:“沈工?”
“给兰州分院发函。”沈砚舟扯了扯领带,
“林秘书自愿支援边·疆建设,明天就出发。”
林妍的尖叫被关门声截断。
沈砚舟快步下楼,从玄关抓起车钥匙。
经过饭厅时,他看见桌上空空如也——
那里本应该摆着我每天凌晨四点起来给他熬的养胃粥。
“沈工,要备车吗?”小张追到院子里。
沈砚舟已经发动了那辆伏尔加轿车:“不用。”
车子碾过院角的煤堆,扬起一片黑雾。
广播声越来越近:“……请考生携带准考证和身份证……”
沈砚舟踩下油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一定要亲口告诉苏瑾言,是他错了。
……
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第一个走出考场。
初夏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一群记者立刻围了上来。
“同志,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考生,您有什么感想?”
一个记者把话筒递到我面前。
我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蓝布衣领,对着镜头微笑:
“感谢这段特殊的人生经历,让我明白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根本。”
记者敏锐地追问:
“听围观群众说您已经结婚了,丈夫是研究所的工程师?他对您参加高考是什么态度?”
我垂下眼睛,嘴角的笑意未变:
“沈砚舟工程师确实给了我很多‘照顾’,让我下定决心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处境。”
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砚舟的白衬衫被挤得皱皱巴巴,他正拼命往这边挤,金丝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能具体说说是什么样的‘照顾’吗?”记者追问道,话筒又往前递了半分。
我抬起手腕,露出早起为沈砚舟煮粥时留下的烫伤疤痕:
“比如他让我明白,依附迟早要变心的男人,终究不如依靠自己可靠。”
沈砚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围观群众:“瑾言!”
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沈砚舟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瑾言!”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我们谈谈!”
我慢慢转身,目光落在他凌乱的衣领上——那里还沾着林妍的香水味。
“沈工程师,”我轻轻抽回手,“我和婚内出轨的流氓没什么好谈的。”
这句话像一滴冷水溅进热油锅,人群瞬间炸开,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立刻退开几步——我认出那是沈砚舟的同事。
这个年代,流氓罪是很严重的指控。
“不是这样的!”沈砚舟的声音发抖,他伸手想碰我的脸,又在半空僵住,
“我和林妍真的没什么……”
“联谊会上那个吻,也是‘没什么"?”
我冷笑一声,“需要我请在场的你同事作证吗?”
沈砚舟突然摘下眼镜,我震惊地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沈工程师,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声音哽咽:
“对不起,我错了……”
我攥紧准考证,上面还带着阳光的余温:“现在说这些,太迟了。”
转身时,我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没想到沈工私下是这样的人!”
“听说他和林秘书……”
“活该被抛弃!”
沈砚舟突然冲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你看!”
那是边·疆研究院的调令,林妍的名字上打着鲜红的“已调离”印章。
“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瑾言!”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他人诧异的眼神突然用俄语念起诗来。
那是十六岁那年,我在苏家花园里教他的第一首普希金的诗。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这两天,”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才知道熬一碗粥有多难。”
我没有回头,但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沈砚舟。”我深吸一口气,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了今天付出了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