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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柳拂衣会亲自来东院。
她抱着阿瑾，穿了一身艳丽的妃色长裙，衬得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她一进门，就夸张地掩住口鼻。
“哎呀，妹妹这院里怎么一股子药味儿，闻着就让人心里不舒坦。你可得想开点，别老这么闷着，人会闷出病来的。”
她说着，将怀里的阿瑾往前送了送。
“阿瑾，快，叫婶娘。你婶娘最喜欢你了。”
阿瑾看着我，眼里满是陌生和一丝怯意。
我没有理会，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
真像啊。
和我那苦命的阿聆，有七分相像。
柳拂衣见我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在我房里转悠起来，像个女主人。
“妹妹，不是嫂嫂说你。你看你这屋子，冷冰冰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阿聆……阿聆他已经走了，你总得为王爷想想，为裴家想想吧？你这样，王爷看着也心疼啊。”
她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啧啧两声。
“这茶都凉透了，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改明儿我给你换两个机灵的过来。”
我终于开口。
“不必。”
柳拂衣似乎才发现我会说话一样，笑了起来。
“你看，能说话不就挺好。人啊，就怕钻牛角尖。来，妹妹，坐，嫂嫂陪你说说话。”
她抱着阿瑾在我身边坐下，手臂“不经意”地一挥，扫到了我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
“啪”的一声脆响。
玉佩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秦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那块玉，是我母亲的遗物，也是阿聆戴过的唯一一件饰物。
他小小的身子，就那么躺在我怀里，胸口还挂着这块温润的玉。
柳拂衣夸张地惊叫一声。
“哎呀！妹妹，对不住，你看我这手，真是太不小心了！”
她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蹲下身，假模假样地捡起一块碎片。
“碎了就碎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妹妹别气，回头我让王爷给你寻十个八个更好的，保准比这个水头足！一个死物罢了，哪有活人重要呢？”
我慢慢地，
慢慢地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她。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柳拂衣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被我看得有些心虚，抱着孩子匆匆忙忙地站起来。
“那……那个，嫂嫂西院还有事，就先走了。妹妹你……你好好休息。”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没有去捡地上的碎玉，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天黑。
裴时衍来了。
这是阿聆死后，他第一次踏足我的东院。
我以为，他至少会问一句，玉是怎么碎的。
可他没有。
他一进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
“慕清寒，你闹够了没有？”
“嫂嫂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了一块破玉，把阿瑾都吓哭了！”
“她一个寡嫂，在王府里本就过得不易，你身为弟媳，不想着帮衬，反而给她脸色看？”
“你能不能顾全一下大局！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听着这些话，忽然就笑了。
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
在他心里，柳拂衣是需要他保护的、柔弱的、可怜的寡嫂。
阿瑾是他必须保全的、兄长唯一的血脉。
而我，慕清寒，只是一个需要“顾全大局”的工具。
我那死去的儿子，更是连提都不配被提起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裴时衍。”
我叫了他的名字。
“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