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卫珩将我放在窗边长榻上,寒风灌入叫我不禁瑟缩。
他神色无异于常:「你所求的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庆幸于燕伯父无事,也纠结于下一步计划。卫珩的出现达成了我一半的目的,却也彻底扰乱了我的计划。我断然是不能在东宫了此残生,倒让那昏君安享晚年!
故试着开口道:「谢过太子殿下。臣女明日便回去告诉父亲,燕氏上下定会感念殿下大恩大德!」
不料卫珩欺身上前,寸寸逼近,最后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
「回去?去哪?到底是去燕氏上下面前感念孤,还是去与你那萧郎眉目传情?」
「燕惊云,你到底是太天真还是太聪明?亦或是以为孤天真至此?」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野兽发出的警告的低嚎。
我咽了咽口水,没有回答,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我:
「孤知晓,你是宋将军的遗孤。眼下比起利用孤,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瞪大眼看着卫珩,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这是要弑君杀父啊……
但这也可能是我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我强行平复下微颤着声音问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他反问我:
「宋氏遗孤蓄意接近当今圣上。你本难逃此劫,孤允你苟活至今,可知为何?」
见我不说话,他俯身轻柔抚上我的脸颊,声音也柔情几分道:
「你只消记住,有几分像琼华公主,是你的福气。」
「扮作她,陪在孤身边,孤会给你想要的如何?」
原来,所谓天家姐弟背后,是见不得光的妄念。
或许卫朝歌从来都知晓卫珩的心意,所以才要赠与他佛珠,其实是要亲手斩断,他那有悖人伦的情意。
是我亲手烧了他的佛珠,打破了禁锢,并与之一同沉沦:
「好……」
06
回去之后,我还没琢磨透,卫珩所言可以利用他是何意,他便先行安排好了一切。
卫珩一言不发带我去了老皇帝的寝宫。屏退宫人,径自带我来到龙床前。
彼时床榻上之人张着嘴,努力呼吸着,如同一条离开水的鱼,像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说不出话,眼神愤恨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恨如今令他痛苦的不是我,而是病痛。令他垂死的也不是我,而是顽疾。
纵使旧事过去多年,瞧见他,我也不禁浑身颤抖,目眦欲裂。指甲陷入手心,浑然不觉。
卫珩不急不缓,带着我的手去将被衾往上拉,直至盖住昏君的整张脸。
那昏君在被衾之下呜咽挣扎,说不出一句话。
我从没杀过人,一瞬间愣在原地。
待到昏君彻底咽气,卫珩掀开被衾,看着一张惨白且唇色发青的面容,我腿一软跌坐在榻边,忽然感到气息不畅。
卫珩放开我的手,我颤颤巍巍捂着心口,急剧呼吸起来。
他饶有兴致看着我,玩笑般低声道:「弑君杀父,大逆不道。」
说着,他用带着凉意的手指,划过我的脖颈。随后比出噤声的动作:
「嘘——此后,孤便与你狼狈为奸了。」
我从杀人的不适中缓过神来,看着床榻上的昏君,依旧感到面目可憎,胸腔中不禁燃起一团火。我倏地拔下脑后的簪子,向他心口扎去。依旧难解心中只恨,我急促喘着气,拔出簪子连续刺入他胸膛。
冷静后,我拔出簪子看向卫珩,他也蹙着眉,神色复杂,目光灼灼盯着我。
殿内一时安静得可怖,只听见我的喘息声。
良久,卫珩眉心的结缓缓解开,轻挑眉问我道:
「燕娘子如此,就不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就算不顾及自己,你也不顾及身后的燕氏吗?」
我死死攥着簪子,上头的雕饰硌得我手心破皮,却不松手:
「太子殿下便断定,我是一个莽撞又无脑之人吗?」
我举起簪子,要往自己脸上划去。
在我当初买通带走燕伯父的公公时,便想好了,杀了那昏君便自毁容貌,直至识别不出我是谁,再自戕。反正左右是逃不走的,但至少保全燕氏。
卫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手中的簪子,制止了我。他再开口时,没了轻蔑玩笑的语气,认真说道:
「玩笑罢了,你且回去,孤会处理好一切。」
……
丧钟响,宫中哀声一片。可又有几人真心流泪呢?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发现手上的血迹还未全干,弄得我睁不开眼,眼泪也止不住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