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文学网
大年初二的雪光刺得人眼底发青。我和我妈踩着地上冻得邦邦硬的冰壳往村西头
挪步,每走两步就要扶住结满雾凇的杨树喘口气。
林奶奶的院门贴着钟馗像,铜门环上拴着七色丝绦,离着三丈远就能闻见陈年艾
草混着朱砂的苦味。
「门没闩。进来吧!」
林奶奶沙哑的嗓音穿透斑驳的窗纸,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我妈在来的路上跟我聊起,她去年春天撞见林奶奶蹲在后山乱坟岗,给野狐
喂食沾血的鸡头,那些畜生吃完竟排着队朝她作揖。
「你林奶奶不是个人啊!」
我妈颤抖着叹息。
不是人的林奶奶堂屋八仙桌上摆着三只青花海碗,清水里各自泡着桃枝、铜钱和
生鸡蛋。
中间那个碗里还漂着根三寸银针,针鼻上缠着绞成股的红白丝线。
我正在盯着看,心里纳闷针怎么可以漂起来的时候,碗中银针却突然直立着打起
转来,越转越快,嗖嗖有声,我惊叫一声抓住我妈的胳膊。
「别怕,坐吧。」
林奶奶从神龛阴影里探出身,发间铜簪映着供烛的幽光,在墙上投出嶙峋的影子。
我妈赶紧递上两包点心:「婶子,大年初一那天,我们家的饺子到底是咋回事
啊?」
「大过年的说这个我怕忌讳。」
「没事婶子,你说吧,说完我心里好有个底。」
「可能不出正月,你家里会有人去世。」
「啊!可有化解的法子?」
我妈吓得脸都白了。
林奶奶却不接我妈的话,只把枯指沾着香灰,在桌面画出道歪扭的河图来,画了
半晌才说:「你公爹当年伐那棵老槐时,树心淌的不是树脂,是血。」
我妈一怔:「您是说二十年前林场那件事儿?」
我妈话音未落,碗中银针倏地停住,斜斜倒下,啪一声横在碗边,针尖直指东南
一正是我爹和我大哥耿大龙过完年要去的方向。
针上的水珠凝成串,顺着针尖滴在林奶奶刚画的河图「坎」位上,洇出个狰狞的
兽首纹来。
我妈脸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