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醒来后,天已全黑,四周静悄悄的,教学楼里的灯都灭了。
我摸黑走出厕所,如游魂一般,来到了高一年级教学楼的顶楼。
从书包里掏出纸笔,我写了一封遗书。
说是遗书,也不过是两行字。
「 孙佳雨、化学梁老师
爸爸妈妈对不起。 」
我纵身一跃,急速下坠,看到了天边一闪而过的流星。
在意识黑屏之前,我脑海中忽地想起了一个男生。
江晟。
那个我暗恋一年,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同学。
变成魂魄后,我随心所欲,并不惧怕阳光。
放学的公交站前,我第一次勇敢地与他面对着面。
他穿着一中的校服,白衣黑裤,个子很高,皮肤很白,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眼睛漆黑发亮,睫毛又密又长。
他紧抿着唇,似乎有些紧张。
九班的数学课代表,江晟,不是很帅,但却很耐看。
去年在老师办公室见到他时,我就忍不住喜欢上了他。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车来了,他却不走,我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却忽然抬起手,在虚空中与我指尖相触。
我吃了一惊,就见他眼眶发红,轻声说:“陈同学,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你、你能看见我?”
江晟点了点头,看了眼周围纷杂的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公园,我秒懂,跟着他飘了过去。
他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等等,他怎么认识我?
我旋即明白,一定是这两天的新闻闹得太大,知道也不稀奇。
江晟坐在长椅上,戴上一边耳机,佯装打电话,眼睛望着我,“你为什么自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留下了遗书,难道警察没有去调查?”
江晟摇了摇头,“没有遗书。”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学校为了掩盖丑闻,自然会将我的遗书藏起来,我真是太傻了。
“你怎么会变成鬼?”
“我不是鬼,我是魂魄。”
江晟眼眶微红,低下头,“还不是一样,都是死了。”
“你怎么好像挺难过的,”我有些疑惑,“咱们俩又没什么交集。”
“怎么没有交集?”江晟直直地望着我,“在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在放学的路上,我……总能见到你。”
“你……”我半透明的胸口急跳起来,“你喜欢我吗?”
如此直白大胆,根本不像是我的作风。
看来人死之后,就会变得没脸没皮。
江晟毫不迟疑地点头,“我喜欢你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每次见你,你好像都在避着我。”
我赶紧解释,“才不是,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我的声音低了几分,“我有些自卑。”
我长得普通,身材微胖,又戴着牙套,如此平凡的我,又怎么会有男孩子喜欢?
江晟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我,“你学习勤奋,写字又好看,对小动物还很友善,你很好,不必自卑。”
“我反而还一直担心,你会不喜欢我。”说着,他摘下他右耳里的东西,放在掌心摊平给我看。
那是一只助听器。
“我的右耳先天性听力弱。”
4
“即使你听力弱,也不影响你是一个优秀的人呀!”
江晟对我露出笑容,眉眼俊朗,少年感极强。
“所以,你也是一样,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同学。”
“可我还是莫名其妙地被人针对、欺负,还有那个梁……”我的脸色白了下来,体内有一股控制不住的怒气奔腾,似乎想要嗜血。
江晟只觉脊背一寒,见我神色狰狞,他愣了一下,“陈同学,要我帮你报仇吗?”
我冷静下来,反问他:“怎么报?”
我现在已经是个魂魄了,除了制造些灵异事件吓唬吓唬他们,还能怎么样?
江晟说:“我回去想一想,明天给你答复,你要跟我回家吗?”
我犹豫一会儿,拒绝了,他能看见我,那就有可能其他人也会看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应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不想看到爸妈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先飘去了梁老师所住的教师公寓。
他有一个异地的女朋友,快结婚了,今天正好过来。
一室一厅,面积不大,里面却极邋遢,他女朋友一面念叨一面给他收拾。
我飘在半空,看梁老师笑得猥琐,拉着她女朋友去了浴室。
那种被蛇爬过身体的恶心惧怕又弥漫起来,我满心恨意,抬手一挥,浴室里传来一声惨叫。
梁老师突然滑倒,狠摔了一跤,生殖器受损,赤身裸体地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
如此社死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学校。
有人窃窃私语——
“梁老师是不是遭报应了?我听说陈清雅的死与他有关……”
“我去,不会是闹鬼吧?!”
一时间班里人心惶惶,他们或多或少,都曾欺负过我。
哪怕没有参与霸凌,但他们也选择了沉默。
有时候,对暴力的沉默便是纵容。
我看着他们吓得发白的脸,觉得有些好笑。
后排的孙佳雨却冷哼一声,“什么闹鬼?不就只是个巧合?真没种。”
既然她这样说,那我怎么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在她去厕所准备蹲下的时候,我站在她身后,将她推了下去。
孙佳雨脸朝下,磕倒在了到长条沟里,她尖叫一声,浑身湿透,浸满了屎尿。
她尖叫惊慌地爬了出来,满身臭气,其他同学对她敬而远之,像是在嫌弃一坨屎在嫌弃她。
孙佳雨何等骄傲,哪里受得了这个?发疯一般往自己身上浇水,弄的地板上都是污水。
班主任得知情况后,拿了条毯子给她披上,打电话叫来了她的家长。
一直在孙佳雨身后鞍前马后的小跟班们,此时也有点慌了。
大白天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进沟里?难道真的是陈清雅的回来,找他们报仇了?
他们个个心惊胆战,有的害怕得直接请了病假。
操场上,江晟坐在看台的树荫下,膝盖上摊着一本书,随意翻着。
他看向我,“那两件事,都是你做的?”
“对啊,你觉得力度够不够?”
“太轻,血债血偿。”
江晟看着蓝天白云下,半漂浮在空中的少女,她脑壳破裂,原本白皙圆润的脸颊上满是血污,眼里闪过一抹疼痛。
“我们要让所有应负责任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