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的期末,我从教学楼顶楼跳了下来。
当场去世,脑浆迸裂,流了一地的血,引发一片尖叫。
我看着地上摔成一摊烂泥的物体,有些回不过神来。
既然我死了,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漂浮在空中的身体,手掌摊开,半透明色,像一团雾。
我死了,灵魂却逃了出来。
1
学校顿时乱成一团,学生放假,封锁消息。
我看到我爸妈抱着我的尸体哭成泪人,妈妈还穿着工装,脸上的妆哭花了,眼线晕开,像一只花脸猫。
很奇怪,我还有心思开玩笑。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变成魂魄后,我耳聪目明,似乎有了千里眼顺风耳。
#XX一中出现学生轻生
#XX一中 跳楼
我的尸体,被打了马赛克,出现在热搜榜上。
妈妈痛哭的脸清晰无比,被无数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它们潜藏在键盘后,毫无负担地释放自己的恶意。
“孩子都死了,她还穿得这么精致。”
“作秀吧,脸上还是全妆呢!”
“现在的小孩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动不动就跳楼。”
……
我很愤怒,冲它们怒吼,屏幕的亮光照出它们越发肆无忌惮的嘴脸。
妈妈哭昏了过去,爸爸忙着照顾她与学校讨要说法,我的尸体被放进了冰棺之中。
棺中冒着冷气,我却感觉不到冷。
学校说,我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自杀的。
我跟着爸爸,看他守在我的尸体前,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不停地抹着眼泪,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跳楼自杀。
“爸爸妈妈,从来没给过你压力,雅雅你为什么要这样?丢下我们不管……”
我为什么自杀?我想起来一个人,我的化学老师梁老师。
“陈清雅,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化学课结束时,梁老师叫了我的名字。
班里同学响起一阵怪叫声,我垂下眼,当没听到。
我成绩不太好,化学更是差,常常考不及格,梁老师总是叫我去办公室。
说是给我讲题。
我去了办公室门口,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叫我带上门。
他不到三十,戴着眼镜,白净微胖,一副好人的样子。
我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梁老师确实在给我讲题,如果他能离我稍微远一点就好了。
如果,他的手别放在我腿上就好了。
上课铃响了,我逃一般跑了出来。
刚回到教室,这节课的老师还没进来,周围的同学对我挤眉弄眼,“陈清雅,梁老师对你真好啊!总给你开小灶!”
“还不是因为我成绩太差……”
“我成绩也不好啊,他怎么不叫我去?”
“梁老师喜欢陈清雅!”
“怎么可能,她那么胖!还戴牙套!梁老师怎么会看上她,一定是她太骚,勾引老师的!”
“对啊你看她的胸那么大……一定是被……”
猥琐的笑。
谣言与歧视,如瘟疫一般弥漫开来。
老师走了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我低下头,打开了课本。
2
我心不在焉地上着课,后背猛地被人用笔戳了一下。
回过头,就看到后桌面无表情的脸,他递给我一个纸条。
我接过来打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又是孙佳雨。
她又要我放学后别走。
我将纸条揉成团,攥在手心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自上高中后,我便长胖了一些,牙齿也戴上了牙套矫正齿形。
不过是与别人有这么一点不同,我不明白孙佳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欺负我。
一开始是略带深意的打量,之后是刻薄的讥讽嘲笑,最近,已经升级成了拳打脚踢。
我想过跟妈妈说,但是孙佳雨威胁我,只要我敢报告老师或家长,她会叫我生不如死。
还能怎样更糟糕?我现在过的日子就很生不如死。
孙佳雨是班里的大姐大,家里有钱,性格又霸道,没有人敢得罪她。
尤其是她欺负的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胖妞时。
旁人又何必自找麻烦。
被同学莫名其妙的孤立欺负,被传一些毫无根据的谣言。
虽然他们都在我背地里说我坏话,但我还是听说了不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原来我不仅偷窃东西、勾引男同学,还曾经为了校外的小混混打过胎。
他们口中的“我”,与真实的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或许,他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东西。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我的十六岁黑暗无比。
放学后,我留在班里没走,等着孙佳雨他们过来。
他们带我去了实验楼顶层的一间厕所,极偏僻,无监控。
浇了我一身水,将我关进了女厕所的隔间,锁门离去。
好在现在天热,我只是有点狼狈而已,只是出不去回不了家,爸爸妈妈肯定会担心。
我看着外面的天一点点暗了下来,停止了呼救。
这时,门却被人打开了。
梁老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笑着走了进来。
“梁老师!你放开我!”
“陈清雅,老师来救你了。”
他朝我扑了过来,单手便压制住了我,我拼命挣扎大叫,却被他紧紧捂住嘴……
高年级晚自习铃声响起时,这个畜生离开了我。
他扶了扶眼镜,喘着粗气,“这件事是你跟老师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看着他又恢复成斯文人类的样子,不禁呕吐了起来。
身体与灵魂一起被撕裂,我挣扎起来厮打着他,在他脖颈上留下道道抓痕。
梁老师生气地推了我一把,我的头磕在门板上,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隐约间,我听到急匆匆逃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