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生辰快乐。”
小夭注视着到访的阿念。
“这么久,你都长大了。”
阿念是真的长大了。
当年涂山璟离世,涂山家族动荡,中原氏族相争。
白帝出面镇压,却被防风家一剑刺伤。
数月前,积压多年的病一并向那位坚毅的君王涌来。
他一剑了却了自己的生命。
临死前,将自己的势力给了沧玹。
他是个好父亲,这样,也不过是给了阿念以底气。
阿念却在小夭说出这话的时候猛然落泪,小夭看着抱住自己哭的妹妹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给你撑腰。”
清水镇的这些年,阿念从未轻易打扰,只是会写信告诉她近况。
还会变着法哄她开心。
阿念心里清楚,小夭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在逃避,她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等她想清楚了,自然会回去的。
“姐姐,我只有你了。”
小夭的手在颤抖。
曾经她也以为,她只剩下涂山璟了。
“阿念,你过来,是想要劝我回去的吧?”
小夭擦拭着阿念的眼泪。
阿念畏缩了一下,小夭急忙安抚她。
“我知晓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沧玹,让你来找我的对吗?”
沧玹算的一手好棋。
他这是在提醒小夭,阿念,是她的软肋。
“姐姐,我不希望你回去,你走吧,我现在是帝后,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放心离开。”
阿念还是这么天真。
小夭摸了摸她的头。
“阿念,你总得让我,准备准备。”
小夭不会告诉阿念,她逃不掉,沧玹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既然逃不掉,那就得去面对。
不过要如何去面对呢?
小夭的眸色沉了沉,心里像是被压住了千斤。
“你怎么又来了?”
“你家医馆开着,还不让人进来看病了?”
小夭好笑地看着这个几次三番过来耍无赖的男人。
“可是我们这里是治疗不孕不育的,这位公子,您有隐疾?”
相柳四处打量着这家医馆,看似被打理地井井有条,生意也还不错。
可是他清楚,从他进门的一刻,就看见了那些侍女的眼神。
她哪里过得好,分明就是被监视着表现地过得好。
相柳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
他看向小夭。
“出去玩,去吗?”
小夭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邀约了,竟然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哦?公子想带我去哪儿?这大荒,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刚说完,小夭的手就被相柳抓住了。
相柳挥手阻拦想要跟过来的侍女,小夭回头安抚她们。
“若是我傍晚未归,告诉阿念来找我!”
相柳勾了勾唇角,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能屈能伸。
“这是你的坐骑?”
小夭指着水中像是一艘船一样停靠着的玄龟,有些惊讶。
“玄龟”此刻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自己的主人,要惩罚他骗他也找个体面点的惩罚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小夭总感觉那玄龟对着自己翻白眼,不过被男子提溜起来坐在龟背上的时候就闭嘴了。
那玄龟带着他们来到了深海。
“想不到啊,你找个不会水的人竟然有个玄龟当坐骑。”
毛球:我不仅可以是玄龟,我还可以是只鸟。
小夭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拔点什么,但是对着坚硬的龟壳,她还是没有下得了手。
小夭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相柳看着海上雾气之中笑着的小夭,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指着汪洋大海。
“喜欢这里吗?”
那汪洋大海在顷刻之间竟然让出了一条大道,海水如同停止一般迎接他们的到来。
小夭忽然转过头看向相柳。
“你知道吗?曾经也有一个人带我下了海,可是后来,他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我就继续找,继续找。”
相柳的眼神动了动,水墙面上映射出他的脸,竟然有些许的红晕。
“那你找到他了吗?”
小夭随即微笑着转过头。
“他啊,是个大骗子,忘恩负义!这么久不联系我,我早就把他给忘了!”
相柳的心剧痛,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在她的身边。
他的小夭啊,经历了这些,已经成了一个包着壳的刺猬,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了。
“其实那天,你是真的想跳下水的吧?”
相柳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他有一刻是卑劣地期望她回答不是,这样他便可以说服自己取代涂山璟的位置,因为小夭也没有那么爱涂山璟。
“其实那天,你是会水的吧?”
小夭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了相柳。
她感受到了那个吻的温柔。
一个不会水的人在求得最后的生的希望的时候,为什么会温柔地亲吻她呢?
她在求证,直到今天。
可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她心里觉得,他是相柳,可是相柳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玄龟”在此刻发出一声哀鸣,眼前的海在一瞬间阖上,他们竟然来到了一处礁石。
礁石之外,是一个小岛。
小夭挑眉,指着那小岛。
“这是你要来带我看的?”
相柳将她牵了下去,只一下,小夭便察觉到了不一样。
没有世外桃源的仙境,这里反而像是个地狱。
岛上的人见到相柳纷纷跪下,他们衣着破烂,看向相柳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小夭看见他们残缺的身体和嗷嗷待哺的小孩。
那种血腥味,是她这些年未曾感受到的。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小夭没有问他带她来的目的,也没有问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她问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他们都是中原暴乱的灾民。”
小夭垂下了头,没再继续看下去。
她坐在玄龟的头上,声音有些沉闷。
“我现在·····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王姬,你觉得,我能改变什么呢,这位公子?”
相柳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他说了句话。
“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下次姑娘还想来海里玩,可以找我。”
“玄龟”十分有眼力见地朝着清水镇游去。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再说话。
临了,小夭看着水中等待她自己往回走的男子。
“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很开心,她知道,她如今,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男子忽然笑了,逐渐隐入雾气之中。
小夭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真诚的笑了。
似乎每个人在她面前都戴着一个面具。
可是曾经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反而成了对她赤诚相见的人。
小夭曾说过,如果对方舍弃了,再珍惜的人,她也会放弃。
他回来,告诉她,或许比起那些情爱,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感激,也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