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上前,一左一右,根本没给柳氏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将她死死按跪在地。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却依旧不甘心地抬着头,眼神里是怨毒和疯狂:
「苏华筝!你这是滥用私权!圣上不会放过你的!」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本宫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我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在我身后,整个明德堂的学子们齐刷刷地跪下,高呼「长公主千岁」。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夫子,冲撞了皇室血脉,当场惩戒。
再由皇兄下道旨意发落,合情合理。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皇兄的安慰,而是一道召我入宫的口谕。
宣政殿内,皇兄坐在龙椅上,面色沉沉地看着我。
「华筝,你太冲动了。」
他一开口,便不是为我撑腰的语气。
我心头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将昭儿受辱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皇兄,柳氏羞辱的不仅是昭儿,更是我们皇室的颜面。
此等狂悖之徒,怎配为人师表,留在国子监?」
他却重重地将一本奏折拍在案上,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兴奋:
「颜面?华筝,你的眼界,何时变得如此狭隘了?」
他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神情激动。
「你可知柳夫子给朕呈上的『新学』之策,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她说,我们脚下的土地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她说,只要有足够的力,人就能像鸟儿一样飞上天空!
她说,我们可以制造出一种叫「蒸汽机」的东西。
能让船只无帆自行,让车辆无马自跑!」
我听得匪夷所思,只觉得荒唐:
「皇兄,此等无稽之谈,你也信?」
「无稽之谈?」
他猛地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直刺向我。
「朕亲眼见过她画出的图纸,亲耳听她讲解过那些原理!
华筝,这是强国之术!是能让我朝超越历代,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无上妙法!
为了这点「新学」,牺牲一点所谓的规矩,又算得了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一贯敬重的皇兄,大周的君主。
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用几句疯话蛊惑至此。
「所以,在皇兄眼中,昭儿受辱,是小事?祖宗传下的礼法,是小事?
只有她的「新学」,才是关乎国运的大事?」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妇人之见!」
他厉声呵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朕知道你心疼昭儿,但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柳夫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要重用她!
你今日在国子监大闹一场,可知让朕有多被动?
因小失大!你太让朕失望了!」
我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紧接着,几位重臣被召入殿内。
他们显然早已得了风声,一个个对着皇兄歌功颂德,将柳氏的「新学」捧上了天。
「圣上高瞻远瞩,此乃社稷之福啊!」
「柳夫子学究天人,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公主殿下爱子心切,情有可原,但切不可因此耽误了国家大计啊!」
一句句附和,一声声规劝,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牢牢困在中央。
我看着龙椅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兄长,看着满朝文武的趋炎附势。
第一次在自己的朝堂之上,感到了彻骨的孤立无援。
原来,在这宏大的「强国之梦」面前。
我儿子的委屈,我身为长公主的尊严,都一文不值。
我深吸一口气,正欲再辩,皇兄却抬手制止了我。
他看着我,眼神威严而冷漠,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帝王之威。
「此事,朕已有决断。」
「柳氏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朕决定,擢升其为国子监祭酒,总领「新学」改革一应事宜。」
我浑身一僵。
还没等我从这荒谬的决定中回过神来。
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我头顶轰然炸响。
「为示皇恩浩荡,也为堵住悠悠众口。
朕决定命沈昭,为柳祭酒座下首位亲传弟子。
即日生效,专攻新学,为天下学子之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