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出院那天,我查出了肝癌晚期,大概只剩一个月的时间。
我望着他大病初愈的笑容,把心事咽了回去,扬起一个笑。
我献上一罐偷偷攒了很久的千纸鹤,“阿青,恭喜出院。”
他一怔,犹豫着伸出手,却被唐柔先一步抢过,她娇笑:
“姐姐手好巧,不愧是专业的,平时折过不少金元宝和纸人吧?”
姜青脸色瞬间铁青,他家世代经商,最忌讳这些。
我磕巴解释:“阿青,我只是希望你少灾少难……”
为时已晚,姜青毫不留情一摔,玻璃罐碎满地。
“顾辞,你别做这些不吉利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揽着唐柔扬长而去。
我双唇紧抿,沉默着捡起一只只纸鹤,泪水不知不觉浸湿翅膀。
他记不得了,千纸鹤,是他手把手教我学会的。
那时他总怪我送的礼物没诚意,耍赖要我亲手做一个。
我说不会,他就一边念叨我笨手笨脚,一边抽出彩纸教我折。
铃声突响,姜青忽然来电。
“你过来一趟,小柔奶奶突发心梗离世,需要化妆师,别人我不放心。”
电话那端隐约传来抽泣声。
指尖在挂断键犹豫半天,拒绝的话仍没忍心出口。
我叹息回答:“地址给我。”
毕竟,这关乎一个老人最后的安宁,我不该为私怨牵连她。
也算给下辈子积德吧。
当我赶到时,唐柔正趴在老人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瞥见我,她情绪激动嚷道:“我不要她!丑女人不配碰我奶奶!”
我脚步一顿,碰了碰从口罩边蜿蜒到眼角的疤,心中泛起酸楚。
姜青为难地安慰她:“乖听话,小辞技术很好。”
她逗留许久,满怀怨恨瞪我一眼,终于被姜青搀扶着出门。
我松口气,迅速拉开工具箱,替逝者清理面容。
忙活近半小时,我检查完所有细节,唐柔猝不及防冲进来。
我颔首:“请家属上前瞻仰遗容。”
却不曾想,她径直抓花了逝者妆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
我大惊失色,拼命阻拦:
“唐小姐您先冷静,直接触碰很可能滋生细菌,我知道您难过……”
她转头一耳光甩在我伤疤,“你懂个屁!死的又不是你。”
“你赚死人的黑心钱,昧良心,早晚遭报应的!”
姜青听见动静闯入,小心翼翼抱住她,朝我怒目而视。
“顾辞,你化妆技术怎么烂成这样,就因为小柔以前意外得罪你?”
我脸上火辣得生疼,“我没有,我认真化了很久,妆是她弄花的。”
他讽刺勾唇:“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好笑?那是她亲奶奶。”
我眼眶微张,“你不信我?”
他沉默几秒,怀里的唐柔向我挑衅一笑,随即哭得更可怜。
姜青立即冷脸:“顾辞,真相摆在面前,我不得不信。”
可唐柔掌边,还蹭着半点粉末。
他哪里是信真相,他只不过选择信自己愿意看到的。
那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我被抛弃了。
就像父亲抛弃母亲,母亲再抛弃我一样,姜青,也不再是我的依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