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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的忙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刮着我的耳膜，直到刮出一片血肉模糊的寂静。
我叫林静，二十九岁，在一家咨询公司做到中层，挣扎在即将被淘汰的边缘。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林晚，我的亲妹妹，用一句轻飘飘的“不太方便”堵死了我所有的话。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大概是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边刷着剧，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我。
那个沙发，是我去年看她出租屋里的太旧，特意挑了最新款给她换的。
手脚有些发麻，从指尖开始，一点点蔓延，最后汇聚到心脏，那里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窗外，上海的夜景像一幅打翻了颜料的画，璀璨，浮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明天要见的客户极度难缠，我提前一天过来，就是想调整好状态，打一场硬仗。
我没想过去住五星酒店，预算紧张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下意识地觉得，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我还有一个亲人。
有妹妹在的地方，就是家。
多么可笑的想法。
就在这时，手机顶端弹出来一条新的通知。
是银行的扣款短信，冰冷的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本月为尾号 XXXX 账户还款 34000 元。”
这个账户，是林晚在上海那套房子的按揭账户。
那套位于中环内，价值近千万的房子，我出的首付，我还的月贷。
房产证上，写着她的名字。
当初，她说想在上海扎根，爸妈就在电话里哭，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必须帮妹妹一把。
说我是家里唯一的指望，是林晚的靠山。
我答应了。
我掏空了自己工作七年所有的积蓄，又找朋友东拼西凑，凑够了三百多万首付。
然后，每个月，这三万四的月供，像一座山，压在我的脊梁上。
我不敢旅游，不敢买贵的化妆品，不敢生病。
我成了办公室里最拼命的人，同事们叫我“拼命三娘”。
她们不知道，我不是拼命，我是在换命。
用我的命，去换我妹妹在上海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我以为这一切都值得。
毕竟，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直到刚才，那句“不太方便”，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温情。
原来在她眼里，我这个每月为她砸下三万四千块的姐姐，连借住一晚的资格都没有。
我算什么？
一个远程打款机？
一个名字都不能出现在她房产证上的冤大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我盯着那条扣款短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肌肉撕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很好。
真的很好。
林晚，你教会了我，亲情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都是酒店消毒水的味道，冷静，且充满了疏离感。
我划开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银行客服电话，面无表情地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甜美的客服声音响起。
“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您好。”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要取消一项自动还款业务。”
“好的，女士，请您提供一下您的身份证号码和银行卡号，我为您查询一下。”
我报出了一串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像一颗子弹，射向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
“好的，林女士，我们查询到您名下有一项每月自动为尾号 XXXX 的账户还款三万四千元的业务，请问您是要取消这一项吗？”
“是。”
我只说了一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好的，女士，这项业务一旦取消，下个月将不再自动扣款。如果对方账户未能按时还款，可能会产生逾期记录，影响征信。请问您确认要取消吗？”
影响征信？
那是林晚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
从她拒绝我的那一刻起，她的所有事情，就都与我无关了。
“我确认。”
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好的，林女士，业务已为您成功取消。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
我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三分钟，我斩断了长达三年的自我感动式付出。
我看着窗外依旧繁华的夜景，第一次觉得，它和我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我拉黑了林晚的微信和电话。
然后是爸妈。
我知道，暴风雨很快就会来临。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片刻的安宁。
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滚烫的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
水汽氤氲了镜子，我看不清自己的脸。
但我知道，从今晚起，林静，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