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比我想象的来得更猛烈一些。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正在会议室里,和客户就合同细节进行最后的拉锯。
手机在会议桌上疯狂震动,屏幕上闪烁着“妈”这个字眼,像一道催命符。
我按了静音,任由它在桌面上跳动,像一颗濒死的心脏。
对面的客户代表皱了皱眉,我抱歉地笑了笑,将手机翻了个面。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我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最终拿下了这个季度最重要的单子。
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我拿起手机,上面有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我妈王秀兰。
还有十几条微信,因为被我拉黑,显示为一堆红色的感叹号。
我不用看都知道,那些感叹号背后,是怎样恶毒的咒骂。
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林静!你是不是疯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王秀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穿透听筒,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凭什么停掉晚晚的房贷?啊?你想逼死我们一家人是不是?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怨毒,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我等她吼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妈,我昨天到上海出差,想在林晚家住一晚。”
“她怎么说的,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尖锐的叫骂。
“住一晚怎么了?你妹妹家里不方便,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多大点事!你就为了这点小事停掉贷款?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不方便?
体谅?
这些词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她王秀兰心里没数吗?
我刚毕业那几年,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都寄回家里。
她说弟弟要上学,家里开销大。
后来林晚要读大学,她说女孩子要富养,不能在外面受委屈。
我硬是咬着牙,把自己的生活费压缩到极致,也要保证林晚每个月有足够的光鲜去和同学攀比。
现在,到了上海买房,更是掏空了我的一切。
我体谅她们,谁来体谅我?
“妈,那不是一点小事。”我冷冷地说,“我在上海没有家,我以为妹妹家就是我的家。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什么叫没有家?我跟你爸还没死呢!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那个家,是我的家吗?”我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凉意,“那个家,是我用钱堆起来的旅馆。你们缺钱了,就想起我这个会挣钱的女儿。林晚需要人供养了,就让我这个姐姐顶上。”
“现在,我这个冤大头不想再付钱了,你们就急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戳中了她最虚伪的那层皮。
王秀兰在电话那头开始撒泼打滚,是她惯用的伎俩。
“我不管!林静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管晚晚,我就去你公司闹!我去告诉你领导,说你虐待父母,抛弃妹妹!我看你这个班还想不想上了!”
又是这招。
永远都是威胁,永远都是道德绑架。
以前的我,会害怕,会妥协。
因为我害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害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现在,我只觉得厌烦。
像看到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只想一巴掌拍死。
“你去吧。”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最好多叫几个人,把事情闹大一点。也让我的领导和同事们都看看,我这些年赚的钱,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家人。”
“你……”王秀「兰被我的反应噎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如此“油盐不进”。
“我累了,就这样吧。房贷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
“林静你敢!你不停掉我就……”
我没等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浑浊,像是积压在胸口多年的废气。
原来,撕破脸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再是那个背着沉重枷锁前行的长姐。
我只是林静。
为自己而活的林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