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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车壁，缩进最深的阴影里。
眼睛透过车厢门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被月光照亮的空地。
那脚步声，停了。
就在车厢外面。
一片死寂。
然后，一张脸，缓缓地，从车厢门的缝隙外，探了进来。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
那张脸隐在车厢门口的阴影里，看不清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属于人类的轮廓。它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确认。
时间凝固了。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在生锈的车厢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嗒」的一声。
我攥紧了那枚戒指，尖锐的戒圈几乎要割破掌心的皮肤。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冰冷的金属棍状物。
拼了？
就在我肌肉紧绷，准备暴起反抗的瞬间——
「喵呜——」
一声软糯的猫叫，打破了死寂。
那个黑影动了动，轻盈地跳上了车厢门槛，月光照亮了它——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敏捷地消失在夜色里。
是……一只猫？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顺着车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虚惊一场。
可这虚惊，几乎耗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野猫能找来，人也一定能。这里并不安全。
我必须离开。可是，能去哪里？
家不能回，宾馆不能住，朋友不能找……警察？
老林的脸浮现在脑海里。他那双总是带着血丝却锐利的眼睛。
我能信任他吗？
他是刑警队长，破案是他的职责。把戒指交给他，告诉他我的怀疑，似乎是目前最正确、也是最直接的选择。
可是……万一呢？
万一警局里也有他们的人？万一老林本身……就不可信？
俞薇薇的尸体是他送来的。他让我复原容貌，我才能发现戒指。这会不会是一个试探？一个圈套？
如果老林是好人，我把戒指交出去，林峰会被抓捕，真相可能大白。
如果老林……不是呢？那这枚唯一的证物，就会落入对方手中，而我，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下场只会和俞薇薇一样。
我不敢赌。
在无法确定绝对安全之前，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包括警察。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和孤立。
我扶着车壁，颤抖着站起来。腿还是软的。
必须移动起来。像个真正的逃亡者一样，不停地移动，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我钻出废弃车厢，重新没入黑暗。
借着月光和远处城市映来的微弱光晕，辨认着方向，朝着与来时路相反的、更荒僻的深处走去。
那里有一片等待拆迁的旧民居，或许能找到暂时容身之所。
脚下的碎石路硌得脚心生疼，夜风吹过空置的房屋，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每一扇黑洞洞的窗户后面，仿佛都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
我尽量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就在我拐过一个堆满建筑垃圾的巷口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两道刺眼的白光！
是车灯！
一辆黑色的轿车，没有挂牌照，静静地停在路中间，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它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们找到我了！
我猛地转身，想往回跑。
身后，另一个方向，也亮起了车灯。同样是一辆无牌的黑车，堵住了退路。
被包围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前后都是刺目的灯光，将我牢牢钉在光圈中央，无所遁形。
前面的那辆黑车，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走了下来。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轮廓。
他朝我走来，步伐沉稳，不疾不徐。
我握紧了那根顺手从废弃车厢里带出来的金属短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徒劳，但求生的本能让我不肯放弃。
他越走越近，灯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颌线条。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怪的、仿佛刻意压平的语调：
「叶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林先生想见你。」
林先生……林峰！
果然是他！
他知道我在这里！他派人来抓我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愤怒。
「休想！」我嘶哑地喊道，将金属棍横在胸前，「你们别过来！」
那个男人停下脚步，离我大约五米远。他似乎在打量我，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指了指我身后的方向。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回头看去。
身后那辆堵路的黑车，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脸露了出来。
借着对方车灯的反光，我看清了那张脸。
不是想象中林峰那张虚伪温和的脸，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陌生面孔。
而是——
老林！
刑警队长，老林！
他坐在那辆无牌黑车的副驾驶座上，脸色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复杂。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白天在殡仪馆里的关切，只剩下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的审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老林……和抓我的人是一伙的？
他坐在那辆堵截我的无牌黑车里？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林峰的人？或者，他本身也参与了这件事？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恰好」地把俞薇薇的尸体交给我处理！怪不得他「关切」地让我想起线索就告诉他！
这一切，根本就是个陷阱！
我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聪明地逃亡，结果却一头撞进了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为……为什么？」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带着无法置信的绝望。
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没有回答。
老林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心寒。
前面的黑衣男人再次朝我逼近一步。
「叶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退无可退。
我握着金属棍的手，因为绝望而剧烈颤抖。
完了。
这一次，真的完了。
俞薇薇，对不起，我跑不掉了……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抵抗，任由黑暗吞噬的瞬间——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了夜的寂静！
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从远处的路口猛地闪烁起来，迅速朝着我们这个方向逼近！
不是一辆，是好几辆！
真正的警察来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老林。
他坐在车里，脸色在警灯的映照下瞬间大变！那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猛地对着通讯器吼了一句什么。
那个逼近我的黑衣男人也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回头看向呼啸而来的警车。
机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金属棍朝着黑衣男人狠狠砸去，同时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旁边一条堆满废弃家具的狭窄缝隙！
「站住！」
身后传来男人的低吼和急促的脚步声。
我不管不顾，拼命地在杂物缝隙中钻行，手臂和腿被尖锐的木头断口划破，火辣辣地疼。
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刹车声和警察的呼喝。
「前面的人！不许动！警察！」
我听到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追赶，也有人在阻止。
我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钻进更深的黑暗里。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我才敢停下来，靠在一堵残破的砖墙后面，贪婪地喘息着。
警笛声和混乱的人声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
我暂时……又逃脱了。
可是，刚才那一幕，老林坐在无牌黑车里的画面，像噩梦一样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警察不可信。
连老林都不可信。
这个城市，还有我能信任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