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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假期，像一场短暂的幻梦。
我没有回家，借口公司项目忙，留在出租屋里，完善我的“计划”。
母亲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我必须速战速决。
年后上班第一天，空气里还残留着假期的慵懒。
同事们互相说着“新年好”，分发着利是糖果，一派喜气洋洋。
只有我这里，无人问津。
上午十点，周振邦的秘书，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来到我的工位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带着程式化的客气，和掩不住的优越感。
“沈舟，周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点了下头，合上电脑，站起身。
路过市场部的时候，我看到张扬正被一群人围着，眉飞色舞地吹嘘他开着新跑车去哪里过了个威风的新年。
他看到我，故意提高了音量，脸上是***裸的炫耀和挑衅。
我目不斜视地走过。
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一股名贵雪茄和功夫茶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周振邦的办公室，比我的出租屋整个都大。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景象。
他正坐在那套价值不菲的红木茶台后，悠闲地用茶夹洗着茶杯，姿态娴熟，宛如一位儒雅的学者。
看到我进来，他抬起头，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沈舟啊，来，坐。”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茶汤金黄，香气四溢。
“尝尝，今年的新茶。”
我没动。
他也不介意，自己品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上次年会的事，别往心里去。”
他终于开口，一上来就是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年轻人嘛，刚出社会，心气高，我懂。但有时候，磨练一下心性，对你未来的发展是好事。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愿意敲打你。”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冷笑。
又来了，这套PUA的话术，三年来，我听了不下百遍。
他见我没反应，话锋一转。
“你也知道，公司现在发展越来越快，得到了王总那样的大资本青睐，管理上，必须更规范。”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放到我面前。
“这是我们法务部新拟的一份续约合同，你看看。签了它，你就是公司的元老，未来的核心。”
我拿起那份合同。
触手冰凉。
我翻开第一页，是薪资条款。
我的月薪，在原来本就不高的基础上，直接腰斩。
我翻到第二页。
“乙方（沈舟）需在合同签订之日起，三个工作日内，向甲方（公司）完整移交‘天枢’系统全部版本的底层源代码、核心算法、完整设计文档、以及乙方个人电脑中所有相关开发资料。”
“乙方需提交一份详尽的，关于‘天枢’系统未来3.0版本的迭代计划与核心技术思路的报告。”
他不仅要过去，还要我的未来。
我继续往下翻。
最刺眼的一页，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份独立的《知识产权归属声明》。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本人沈舟，在此郑重声明：‘天枢’人工智能系统，系本人在周振邦先生的悉心指导、核心创意提供和全额资金资助下，完成的职务发明创造。该系统的全部知识产权，包括但不限于专利权、著作权、商业秘密等，均归属于周振邦先生个人所有。”
“本人承诺，未来永不就‘天枢’系统的归属问题，向周振邦先生及相关公司提出任何异议或权利主张。”
底下，是需要我亲笔签名和按手印的空白处。
图穷匕见。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要的，不仅仅是我的技术，他要彻底抹杀我与“天枢”系统之间的一切联系。
他要将我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唯一的威胁，彻底变成一个无害的、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
周振邦看着我的眼睛，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舟，签了它。你母亲的手术费，公司可以‘预支’给你。你还是公司的功臣。”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施舍般的笑容。
“那三袋米，就当是我个人提前给你发的‘特殊贡献奖’。你看，我心里还是记着你的。”
他笃定，我别无选择。
他笃定，为了母亲的命，我会跪下来，签下这份卖身契。
他笃定，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沉默寡言的技术宅。
我看着他那张志在必得的脸，看着他眼中闪烁的贪婪和轻蔑。
我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合同。
然后，我抬起头，脸上，也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平静的，甚至带着愉悦的微笑。
我知道，他已经亮出了他所有的底牌。
那么，我的回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