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最终被判满门抄斩,圣上宽厚老将军厥功甚伟,故并未株连。
在我离开前,特地去狱内见了爹娘他们一面。
他们身上遍布着累累伤痕,显然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隔着牢门,也挡不住他们想要生啖我肉的恨意。
“宋清妤,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当初就不该把你找回来,就该让你流落乡野,死在外面!”
爹咬牙切齿的瞪大了眼,看我像是看生死仇人。
娘和兄长同样也满眼恨意和失望的看着我。
爹抓着牢门的栏杆,将所有的愤懑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对自己的至亲都能如此狠心,这辈子注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我始终停在离他们三尺的距离。
听着他们振振有词的指责,我甚至不明白,所谓的恩到底从何而来?
我虽自幼流落在外,但在被师父捡到后,跟着众同门生活在药王谷,活的惬意又舒心。
十五岁时,他们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带回将军府。
当时,我也以为终于自己找到了归宿。
可回来才知,除了二小姐的虚名,他们的爱已经全数给了宋娇娇。
宋娇娇几次三番陷害于我,爹娘不经查实,就对我用了家法。
在我好不容易与萧知凛两情相悦时,又经历了换脸一事。
他们的心从来都偏到了骨子里。
我扫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宋娇娇,轻嗤了一声:
“怎么?得到了我的脸,现在又不满意了吗?”
她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模样,抬头时才露出了那半张溃烂的脸。
看清我后,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了上来:
“不可能!你的脸怎么会没事?”
我看着她目眦欲裂的样子,故意不答。
果然,她愈发崩溃:“是你这***蓄意害我对不对,一定是你!”
她想伸手掐我,却怎么也不够不到。
对峙了半晌,终于泄气般扑进娘的怀里哭诉着:
“娘,我的脸毁了,怎么办,知凛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
“乖娇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在娘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模样。”
看着娘满脸心疼的哄她,我的心不免还是泛起了阵阵酸涩。
这般母慈子孝的模样,我从未享受过。
视线氤氲,我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娘,世上之人都说母女血脉相连,你知道那晚换脸时,我有多疼吗?”
“你知道脸皮被硬生生剥落有多疼吗?”
娘搭在宋娇娇背上的手一僵,眼底泛起些许动容。
她僵硬的抬眼看我,张了张嘴,眸中隐隐可见泪光。
最后却又说不出话。
我又看着爹:
“爹,你当真以为你那些通敌叛国的罪证是我故意发现的吗?”
爹从来不让人进他的书房,连兄长也不例外。
那天,我与宋娇娇和婢女玩蒙眼听声辨位的游戏。
为了让我受罚,是她们故意把我往书房引。
不出意料地,我最后又受到了一通责罚。
但也是那次,我发现了书房内的暗室。
爹眸光一滞,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宋娇娇,后者又惯性的开始哭诉着狡辩。
我早已习惯她颠倒黑白,也没觉得他们真的会信我。
我掏出随手携带的短刃,利落地将袖袍隔断一角:
“你们虽予我生恩,但从未尽过抚养之责。”
“我早已不欠你们什么,从今以后,我和你们再无任何瓜葛!”
我最后看了一眼神色呆滞的兄长:
“兄长,你知道你把我关起来那三天,我经历了什么吗?你是行武之人,难道不知那些下人会对一个失势的小姐做什么?”
我轻飘飘的话在此刻像是一记天雷,将他击的浑身血色尽褪。
他摇摇欲坠的站起来,摇着头想要辩解。
我却再也不想听他多说一句。
我转过身,眼神正好跟站在不远处的萧知凛对上。
他满眼痛色的望着我,袖中紧握的手在剧烈颤抖。
我自幼耳力过人,从他刚来时便已经知道。
方才那些话,除了说给狱中的他们听,也是说给萧知凛听。
此番我来,不为杀人,只为诛心。
我就是要他们死生都有愧,不得安宁。
这是他们欠我的。